等到八月收粮时节,我才知道这笑面虎玩的什么把戏。辰州蛮兵非但没撤,反倒跟着马希崇杀了个回马枪。九月初九重阳宴,我正啃着蟹腿呢,徐威带着禁军把宴厅围了。这老小子我认得,当年四哥跟前的红人。他把刀架我脖子上时还在抖:\"对不住王上,二十五爷许了我朗州刺史\"
我被关进衡山别院那晚,马希崇来送酒。他倒是贴心,带的还是当年在朗州喝的土烧。我灌了口酒问他:\"接下来是不是要逼我写禅位诏书?\"他笑着摇头:\"哪能啊,您永远是我三哥。\"这话听着耳熟,跟我当年对四哥说的差不离。
保大三年(951年)开春,南唐李璟那老小子趁火打劫。马希崇吓得屁滚尿流,连夜把我从衡山接出来:\"三哥!三哥救救楚国!\"我裹着破棉袄蹲在台阶上啃冷馒头,看他急得满嘴燎泡,突然觉得这楚王当得真没劲。
南唐军破城那日,我带着三百残兵往南逃。路过朗州城时,守将是我旧部,却在城头喊:\"恭孝王请回吧!\"我愣是被这称号气笑了。当年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个个成了\"恭孝臣子\"。逃到瑶山脚下那夜,我摸黑去给我娘上坟。坟头草长得比人高,扒拉半天才找见那块青石碑。摸着碑文上\"马门杨氏\"四个字,突然想起她说的\"无根浮萍\"——原来我们娘俩,到底还是漂回了辰州江。
保大四年(952年)深秋,我在瑶山猎户的窝棚里咳出第一口血。外头都说南唐军把楚国拆成了十八块,马希崇那龟孙子上个月就捧着玉玺跪李璟跟前了。邓懿带着最后十几个弟兄找到我时,我正在溪边刮胡子,铜镜里那张脸皱得跟老树皮似的——这才五十三岁啊。
\"将军,南唐派人来招安了。\"邓懿这话说得含糊,我瞅见他腰上新别的银鱼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朗州校场,这小子替我挡过一箭。我拿竹片刮着下巴:\"开什么价码?说是说是封您武昌郡王。\"窝棚里静得能听见柴火噼啪响,我盯着火堆笑了半柱香时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马希萼啊马希萼,你爹当楚王,你当郡王,这买卖不亏。\"
进金陵城那天下着冻雨,南唐的囚车特意没上锁。路过秦淮河时,几个歌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