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头半年,我瘦了二十斤。夜里总梦见父亲杵在床头咳嗽,痰盂里泛着血沫子。有天批折子到三更,突然听见屏风后头有动静。我抄起砚台砸过去,墨汁泼在墙上像个人形。侍卫冲进来时,我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指头割得见骨。
老臣们开始叫我“活阎王”。八月十五宴请节度使,我把劝酒的刘御史绑在殿前喂蚊子。那老头骂我暴虐无道,我让太医给他灌参汤吊命。等到第七天,他求我赐条白绫,我偏让人给他喂糖水。“您不是说本王无道么?”我蹲在笼子前剔牙,“让您老亲眼看着,这道能走到哪儿。”
真正让我睡不着的,是北边来的军报。荆南高家连着吞了三座城,探子说他们在造楼船。我在沙盘前站了一宿,第二天早朝把兵部尚书踹下台阶。“二十年前父亲用竹筏都能过江,现在给你们铁甲舰还打不过木壳子?”我把虎符拍在龙案上,震裂了和田玉镇纸。
腊月里御驾亲征,走到岳州染了风寒。咳得厉害时,我把发热的额头贴在马鞍上降温。先锋营夜袭那晚,我躺在营帐里灌姜汤,听见外头喊杀声像滚水浇雪地。突然有个小兵冲进来报信,说缴了高家军的帅旗。我赤脚跑出去看,雪地里那面破旗冻得梆硬,旗杆上还粘着半只耳朵。
回朝后我迷上炼丹,其实是想治头痛。有个终南山道士说要用七岁男童的眉心血,我把他塞进丹炉当柴烧。有天试新炼的金丹,浑身发烫跳进太液池,差点溺死在荷花缸里。醒来时看见掌印太监在哭,我说你嚎丧呢,他说陛下三天没睁眼了。
三十三岁生辰那日,南汉送来二十车荔枝。我赏给禁军当球踢,果肉踩得满地红泥。夜里梦见父亲在剥莲子,他指甲缝里都是泥:“你当这是打铁?锤子砸狠了要断柄。”我惊醒时打翻烛台,烧了半幅西域进贡的羊毛毯。
最要命的是开始掉头发。有天晨起梳头,铜镜里看见头顶白了一块。我砸了镜子杀太监,后来改成让宫女跪着捧铜盆。御医说是劳神过度,我让他喝了三年黄连汤。有次咳出血丝,偷偷抹在帕子上,结果被浣衣局的老嬷嬷发现,我赏她黄金百两,第二天她就投了井。
三十五岁那年,二弟在朗州造反。我亲自带兵围城,在箭楼上跟他隔空对骂。他说我弑兄夺位,我让人把他小妾绑在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