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更鼓敲过三响,我摸着案头缺角的砚台。这砚是父王用过的,边沿有道裂痕,像极了金陵城墙的缺口。娥皇伏在案边睡着了,鬓角白丝混在青丝里,恍惚还是十五年前鹅黄襦裙的模样。我蘸饱墨,在废纸上写:\"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最后一笔拖得太长,污了半张纸。
登基头三年,我常把奏折摊在瑶光殿的地砖上批。娥皇说这样伤眼睛,我却贪恋从雕花窗漏进来的那缕光。光里浮着细尘,像极了那年汴京使臣酒盏中晃动的琥珀光。礼部尚书第五次劝我迁去澄心堂理政时,我正蹲在地上数蚂蚁——奏报说常州闹了蝗灾。
\"官家,这成何体统\"老头子的白胡子直颤。我蘸朱笔在折子上画了只振翅的蝗虫,翅膀尖正好戳着\"赋税\"二字:\"传旨,常州今秋免赋,开太仓粮二十万石。\"老尚书扑通跪下,额头磕在青砖上咚的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日他怀里揣着辞呈。
开宝元年深秋,汴梁来了位姓卢的枢密使。宴席摆在澄心堂,我特意换上素色襕衫。卢大人盯着我腰间玉带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国主这玉带,倒比我们官家的还鲜亮。\"娥皇在屏风后轻咳,我捏着蟹八件的银锤子,敲开第三只蟹螯。
那夜雪下得紧。卢大人醉醺醺攥着我手腕:\"李国主可知,我们陛下在讲武殿摆了张金陵沙盘?\"他手指冰凉,吐出的酒气喷在我耳后,\"每日退朝都要摆弄半个时辰呢。\"屏风后琵琶弦\"铮\"地断了,娥皇指尖渗出血珠。
转过年来,韩王从善要去汴京朝贡。临行前夜,他跪在垂拱殿不肯起:\"官家,臣此去怕是\"我扶他时摸到他袖中硬物,是柄镶翡翠的匕首。\"带着防身。\"我说完就后悔了。他上船那日,我往他包袱里塞了包金陵盐渍梅——他打小晕船。
三个月后,从善的信到了。信纸皱得厉害,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的。他说汴京的梅子酸得倒牙,说官家赐的宅子挨着汴河,夜夜听得到纤夫号子。信末字迹突然潦草:\"兄当早备楼船。\"我盯着最后四个字看了半宿,娥皇起身添了三次灯油。
那年七夕,我在瑶光殿顶搭了竹榻看星子。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