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手指骤然收紧,掐进桌沿的雕花。我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瓦剌皮鞭,鞭梢染着暗红 —— 不知是谁的血。殿角的铜鹤香炉飘来龙涎香,却盖不住南宫方向传来的血腥气,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又撞碎了给太上皇的膳食。
散席后,朱祁钰递给我个锦盒,里面是块新制的玉佩,刻着 \"功成身退\" 四字:\"先生在京郊住得可惯?\" 他望着殿外的月色,\"听说那里的枣子,比文华殿的甜。\" 我摸着锦盒边缘的刺,那是故意没磨平的棱角,就像他藏在袖口的匕首。
夜深人静时,我叩开南宫侧门。朱祁镇正借着月光读《皇明祖训》,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槐叶 —— 来自汉王府遗址的老槐树。\"先生当年在诏狱水牢,\" 他忽然开口,\"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们朱家的江山,是用白骨堆的?\"
我望着他眼下的乌青,想起十年前那个在牢中对着我背《论语》的少年。墙角的 \"忠孝\" 木牌映着月光,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朱瞻基临终前颈间的紫斑。远处,朱祁钰的仪仗正在返回乾清宫,灯笼连成的红线,宛如一条永远挣不脱的锁链。
朱祁钰遣人送来的柴炭又少又差,所以暖炉的火苗非常微弱,朱祁镇的指尖摩挲着《皇明祖训》泛黄的页脚:\"先生来得巧,\" 他扯过件露絮的棉袍裹住肩头,\"今日的粥里掺了沙砾,硌得牙疼。\" 月光从窗纸缝隙漏进来,在他颧骨投下青黑的影,比在瓦剌时更瘦了。
我递过随身带的姜茶,陶壶还带着体温:\"陛下在瓦剌时,可曾好好吃过几顿热饭?\"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眼前人已是太上皇,却仍用着 \"陛下\" 旧称。
朱祁镇却笑了,指腹擦过陶壶:\"也先的妻子总说我像头被拔了牙的虎,\" 他盯着跳动的炉火,\"现在看来,连牙都没了。\"
袖中锦盒的棱角硌着掌心,我摸出朱祁钰送的玉佩,\"功成身退\" 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文华殿,您总把镇纸摔得山响,说 " 忠孝二字太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