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王振的党羽开始清查武勋田庄。我在值房撞见户部侍郎焚烧账册,火苗里窜出的纸片上,“张辅通州良田” 的字样被火舌吞噬。同日,锦衣卫抄了英国公府,抬出的箱笼里只有半套旧甲和汉王的残碑 —— 那是张辅偷偷供奉的。
朝堂上老臣变得越来越少,我实在忍不住,在朱祁镇亲政之后第一次进宫私谏,好说歹说,终于还是把张辅以及英国公府保了下来。
“先生,朕曾听说您初入朝堂之时,被先帝以及群臣用个玩笑似的开平伯唬的团团转?”
“臣当时年少,又似蛮人,不识书字,不闻官贵,实不知开平二字乃属常大将军,闹个笑话,陛下勿怪。”
我知道我这一次保张辅之后,我与朱祁镇之间,再无师生之情了。
我说完之后行礼准备退下,朱祁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先生,您说您当时年少,可现在,朕看您似乎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除了有时憔悴之外,一点老气都没有”
“陛下,臣初入朝堂时也不过才二十余岁,这么多年修养身体,稍除老气也是正常,陛下可要记得先帝是如何被丹药给害的。”
朱祁镇沉思片刻,起身隐入黑暗中。
正统十四年夏,瓦剌三路南侵的军报堆爆通政司。王振为立威,撺掇朱祁镇亲征,二十万大军的调令下来时,我正在检视京营粮草:发霉的粟米混着沙砾,军帐用的是十年前的旧布,连战马都瘦得能看见脊梁骨。
早已卧病的张辅被强征,那日,在我府门前勒住缰绳。老将的鬓角全白了,铠甲下露出半截丧服 —— 他的孙子上月刚死于锦衣卫诏狱:“安如,老夫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他扔给我个锦囊,里面是汉王旧部的密令牌,“若瓦剌人破了居庸关,替我把这令牌埋在饮马坡。”
大军开拔时,我称病站在西直门外。烈日下的队伍像条蠕动的长蛇,旌旗歪歪扭扭,士兵们背着锈刀,粮草车吱呀作响。王振的八抬大轿路过时,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他手里把玩的汉王玉佩 —— 那是从汉王府废墟里挖出来的。
八月的急报来得比秋风还快。首战大同失利,明军在鹞儿岭中伏,吴克忠兄弟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汉王牌位描红。接着是郭懋的败报,阳和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