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朕为何早亡吗?” 朱瞻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太医院说,是丹药用过了量。可朕知道……” 他浑浊的眼球转动,“是饮马坡的雪水,是大同城的冤魂,是胡皇后的簪子在索命。”
我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凉,想起诏狱里被烙铁烫伤的夜晚:“陛下却是忘了掩在草原上的赵王殿下?在京城冤死在锦衣卫屠刀下的妇儿?还有那开平城中,莫名上吊的朱宁静。”
“咳咳是了,还有朕那赵王叔跟他的妻儿,宁静不说了,哈哈,未至不惑,却已经糊涂了。”
我长叹一声:““陛下若信因果,当年就不该做出这些事,更不该放任瓦剌人屠城。”
“因果?” 他突然松开手,抓起枕边的《皇明祖训》砸来,书页间掉出半片枯黄的槐叶 —— 是汉王府旧邸的槐树。“皇爷爷杀了建文帝全家,不也活到六十五?朕不过学他十分之一……”
话未说完,他剧烈抽搐起来,锦被下的身子弓成虾米。我看见他颈间紫斑迅速扩散,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龙形纹路 —— 与他龙袍上的金线蟒纹分毫不差。
“爱卿……” 朱瞻基伸出手,“朕在位十年,杀了不过两千余人,抄了不到三十家……” 他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明黄被面上,“可为何,朕才三十八岁,就要去见列祖列宗?”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想起诏狱里被折磨致死的杨溥,想起大同城头的累累白骨:“陛下可知,当年方孝孺的在《逊志斋集》里写,‘嗜杀者,天必厌之’?”
朱瞻基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解脱:“原来你恨朕至此……”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却如孩童,“可朕问你,若不杀汉赵,不除文官,不抑武将,这江山……”
“这江山是朱家的,却也是百姓的。” 我打断他,“陛下用白骨铺就的路,太子要如何走?”
榻边铜钟突然敲响,朱瞻基望着帐顶的金龙纹,忽然松开手:“太子…… 就交给你了……” 他闭上眼的瞬间,颈间紫斑突然扩散,像极了当年胡皇后七窍流出的淤血。
我正欲起身之时,他又突然睁开眼睛。
“扶朕…… 起来。” 他扯着我的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腕,“朕要看看,午门外的雪…… 是不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