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年,朱祁镇每月初一都会来水牢。他渐渐长高,腰间玉佩换成了明黄丝绦,却仍会偷偷带栗子糕给我。有次他哭着说被孙贵妃,不,已经是孙皇后罚跪,因为他替被杖杀的学士之子求情。
“先生,为什么杀人?” 他攥着石墙上的 “冤” 字,眼中泛起泪光,“汉王不是好人吗?”
我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想起朱瞻基说 “太子不能有隐患” 的那日:“殿下,这世上很多事没有对错,只有权衡。但作为帝王,要记得 —— 杀一人能安天下,是无奈;杀百人只为立威,是暴虐。”
宣德十年春,我在潮湿的草席上咳出血沫时,牢门突然大开。王瑾领着四个东厂番子抬来软轿,老太监脸上难得有了丝悲戚:“陛下…… 快不行了。”
我被从诏狱提出时,掌心还沾着水牢墙缝里的青苔。老太监掀开轿帘的瞬间,我望见他眼角垂着的泪痣 —— 那是用朱砂新点的,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乾清宫的铜鹤香炉燃着龙涎香,却盖不住底下翻涌的腐尸味。朱瞻基仰躺在金丝楠木榻上,明黄缎面绣着的十二章纹已被血渍浸透,颈间紫斑如同蜿蜒的毒蛇,正顺着锁骨爬向心口。
“爱卿…… 来了。” 他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右手虚虚招了招,腕骨凸起如柴。我注意到他指甲全呈青黑色,正是长期服用铅汞金丹的征兆。
朱祁镇跪在榻边,十岁的少年已穿上素服,腰间却仍别着我在他两岁时送的那方刻着 “仁” 字的小玉环。他抬头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的墨迹 —— 分明是刚抄完《大诰》的痕迹。
“朕让他们…… 把你从水牢里抬出来。” 朱瞻基突然笑了,露出被丹砂染黑的牙根,“你看,朕待你,终究比汉王宽厚。”
我盯着他胸前溃烂的伤口,那里曾被我亲手敷过金创药:“陛下若真宽厚,当年就该留胡皇后一条生路。”
榻上的帝王猛地咳嗽起来,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朱祁镇慌忙起身捶背,却被他一把推开:“去!让朕与你先生独处。” 少年踉跄退下时,我看见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