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碎冰渐渐化尽,早春的风裹着染坊的蒸汽拂过柳枝。朱标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忽然问道:“陈卿,若百年后有人书写这段历史……”
“史官大概会记‘是岁,帝制新券’。”陈寒打断他,树枝在泥地上划出歪扭的“洪武”二字,“但真正改变百姓生活的——”笔锋突然转向晾晒的布匹,“是这些连史书都懒得记载的琐碎。”
太子突然大笑,惊得柳梢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他弯腰拾起裂开的玉佩,裂纹间漏下的光斑正好投在陈寒画的“洪”字上。
“回宫。”朱标将玉佩扔给随从,“今日早朝,孤要亲眼看看,徐家抢购的靛蓝,能不能染红他们自己的脖子。”
陈寒望向太子的背影。晨光中,朱标蟒袍下摆沾着的浆水痕迹渐渐干涸,形成奇妙的纹路——像极了女工们绣在布匹暗处的防伪标记。
更远处,巾帼工坊的晨课声愈发响亮。小桃正领着女工们背诵新学的《九章算术》,那些数字跳跃在晨光里,仿佛无数细小的金梭,正织就这个时代最鲜活的纹理。
……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陈寒推开府邸的朱漆大门时,恰好看见一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石阶前——像极了今日玄武湖畔朱标随手抛起又接住的那枚代金券。
绕过影壁,西厢房前的梨树下摆着一张藤编躺椅。朱幼薇斜倚在杏色软垫上,素白的手指捏着本蓝皮册子,发间只簪了支木雕的缠枝钗。她赤足蜷在裙裾下,脚边还搁着半碗冰镇酸梅汤,瓷勺上凝着水珠正缓缓滑落。
这场景让陈寒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往常这个时辰,妻子要么在工坊清点纱锭,要么在物理院和匠人们争论齿轮转速,何曾有过这般闲适模样?
“夫君站着当门神呢?”书册后忽然探出双含笑的眼,朱幼薇用册子指了指石桌上的食盒,“李贞刚送来的玫瑰酥,说是南门铺子用代金券结账多给了两枚。”
陈寒撩起袍角坐在她身旁时,藤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注意到妻子看的竟是《牡丹亭》话本,书页边缘还沾着几点胭脂——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