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蹲下身,摸出枚新铸的铜钱系在纸船尾端。那船载着沉甸甸的心愿,晃悠悠穿过桥洞,惊起几只夜鹭。
转过文庙街角,喧嚣声突然大了十倍。整条街搭满了临时棚户,篾匠的刮刀声、染坊的捶布声、铁匠铺的敲打声混作一团。有个赤膊汉子正往板车上装新打的铜模,汗珠顺着胸膛滚到“洪武通宝”的阳文上。
“物理院订的压纹模。”汉子见陈寒驻足,咧嘴露出缺牙的笑,“今儿第三车了,扬州来的老师傅带着二十个徒弟连夜赶工呢!”
朱幼薇忽然扯了扯丈夫的袖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巷尾阴影里蹲着几个书生,正借着灯笼光往账本上誊抄什么。走近了才看清,那册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代金券流通记略”,字迹工整如刻版。
“松江来的学子。”其中一人头也不抬,“我们知府说,这券子让城里三十家凋零的作坊起死回生,特命我等来取经。”
夜风送来更夫的梆子声,陈寒望向皇城方向。那里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工部衙门,廊下人影幢幢,像是在连夜核对新到的琉球海砂样品。
“夫君这步棋走得妙。”朱幼薇将算盘塞回袖中,“表面是发代金券,暗地里把造纸、雕版、运输、食宿全盘活了。”她突然指向远处火光冲天的琉璃厂,“听说光禄寺为装帧新券,订了八百个锦盒?”
“不止。”陈寒摸出块松烟墨在墙上勾画,“通政司要印《防伪要诀》,国子监要制《新数对照表》,连五军都督府都来讨教怎么用代金券发军饷……”墨线在砖石上蜿蜒,渐渐连成金陵城的轮廓。
他们路过胭脂巷时,几个穿杭绸的妇人正围着新开的“巾帼染坊”叽叽喳喳。铺面挂着靛青布幡,上面绣着“代金券兑染剂,九折优惠”的字样。
“姐姐们看这松江布!”老板娘抖开一匹湖蓝色细布,“用新券买还送物理院特制的固色方子!”
陈寒忽然想起三日前看到的场景。徐家绸缎庄的掌柜蹲在染缸边,死活调不出巾帼工坊的靛青色,最后咬牙用三百张代金券买走了染方——那券转眼就被他换成了改良织机的零件。
更深露重,朱幼薇在角楼下停住脚步。她解下腰间荷包,倒出几颗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