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的胎记开始褪色,每淡去一分,就有星子从北斗星图中升起。
当明代宣德炉重新落地时,炉内积了七百年的香灰突然无风自动,在防尘布上写出与骨甲文同源的赦令。
窗外传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声鸟鸣。
林宇看着自己的指尖在晨光中变得透明,那些嵌在掌纹里的桂花头油、松烟墨渣和青铜锈屑正化作光尘飘散。
他最后望向《溪山行旅图》摹本,发现范宽笔下的旅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斗笠下赫然是他七百年来每个轮回的面容。
他张开双臂的姿势像拥抱,又像放手,狼毫笔从透明的指间坠落,在触及地面前化作万千光点。那些光点并未消散,反而在晨雾中凝结成细密的灵雨——这是他七百年来修补时空时收集的晨露,是研磨古墨时萃取的松烟,是抚摸过无数伤者额头时沾染的泪滴。
\"渡己只是自私的解脱。\"林宇望着穿透掌心的雨丝轻语,那些蕴含千年修为的灵雨落在北宋瓷片的晶簇上,明代墨梅瞬间绽放出救疫本草的花形。防尘布上的河脉突然泛起粼粼波光,每个涟漪都映出被他错过的灵魂——南宋瘟疫中被他执念耽误的病患,闽越政变里因他强改天命枉死的侍从——此刻都在水纹中舒展眉目。
修复室所有的文物焕发新生之际,战国玉璧突然浮现北斗倒影。林宇看见自己每一世紧攥的执念正在灵雨中消融:医师的银针化作甘露渗入地脉,公主的金印融成霞光铺满星图,而画师喉间那滴血——那滴在《千里江山图》上凝固了七百年的朱砂——此刻正在二十一世纪的晨光中蒸腾成雾。
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穿透灵雨时,林宇的指尖开始消散。他惊觉那些让灵魂沉沦千年的\"修补\",此刻正随着修为的流逝转化为更宏大的存在——北宋瓷片长出的晶簇在净化空气里的尘埃,明代墨梅绽放的花粉治愈着窗外梧桐的枯病,连婉君妆奁里新开的茉莉都在散发安魂的香气。
\"原来渡人才是\"最后的音节消散在晨风里。林宇彻底化作光尘的刹那,胸口的玉玦胎记升腾而起,在修复室上空碎裂成漫天星子。那些星光落处,所有曾被执念割裂的时空褶皱都被温柔抚平,七百年来不同朝代的晨昏在星轨中达成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