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三突然跪地痛哭。
他怀里抱着的公羊发出凄厉的惨叫,羊角上缠着半截发黄的电报纸——正是杜亚明在父亲遗物里见过的那张。
“他不是人。”
杜老三把脸埋进焦土:
“七九年矿难那天,我亲眼看见赵卫国抱着襁褓钻进通风管……”
话未说完,西山坡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当山火映红半边天时,杜燕看见李冰站在火海边缘,帆布包燃烧的灰烬在他脚下盘旋成诡异的旋涡。
“杜会计。”
他的声音被山风撕碎,伤疤在火光中化作流动的金液:
“你父亲没说完的秘密,就让它永远埋在矿坑里吧。”
杜亚明突然掏出怀里的承包合同。
当火舌舔舐到纸边时,他看见李冰的瞳孔急剧收缩——那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恐惧。
山火熄灭时,杜家岔的晒场摆满了装着铀矿渣的玻璃瓶。
杜燕把钢笔浸在圣水里,笔尖冒出的气泡竟带着幽蓝荧光。
她忽然想起赵雪眉角的月牙疤,想起李冰伤疤的触感,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电报纸痉挛的手。
“都是吃人的纸。”
她轻声重复父亲的话,看着圣水将电报纸上的字迹化开成血色的云。
远处传来汽笛声,县里环保局的车队正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灯像一串跳动的磷火,照亮了杜家岔陈年的秘密。
环保局吉普车的远光灯刺破浓雾时,杜燕正将最后一瓶铀矿渣沉入井底。
青石井台结着霜花,她听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夜风中碎裂成冰晶。
“杜会计!”
陈科长夹着公文包跳下车,镜片反光遮住半张脸:
“关于废矿坑的辐射值……”
话音被井底传来的闷响打断。
杜燕攥着麻绳的手背暴起青筋,装矿渣的陶罐在十米深处炸裂,暗蓝色荧光顺着裂隙渗入地下水脉。
“你们超标三十七倍。”
李冰突然从阴影里踱出,帆布包换成崭新的牛皮公文包:
“这是省城地矿所的检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