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会计,去年村里申请的农机补贴,用在刀刃上的有几成?”
杜亚明蹲在石碾上扒拉算盘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三十出头的村会计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还沾着今早帮五保户收麦时蹭的麦芒。
他眯起眼睛打量李冰——总让他想起山涧里的石斑鱼,滑不留手还带着毒刺。
“这话说的。”
杜亚明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你当这是深圳特区呢?
我们杜家岔去年人均分红才七十三块二,够买几斤化肥?”
李冰没接话,径直走向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皮上深深浅浅的刻痕让他瞳孔微缩——那是历年水位的印记,最高处距地面足有三米。
他伸手摩挲着1979年的刻痕,指甲缝里嵌进陈年青苔。
“杜会计知道这棵树为什么往东歪吗?”
他突然转身,镜片在暮色中闪过寒光:
“七九年山洪改道,整个村子向西挪了三十七米。”
杜亚明手里的烟锅猛地一抖,火星溅在布鞋面上。
他慌忙用脚碾灭,抬头时额角渗出细汗:
“你……你怎么晓得?”
李冰从帆布包里抽出泛黄的测绘图,图纸边缘还残留着暗褐色污渍。
他指着图上某个标记点:
“这里原本是晒场,现在成了养猪场。
去年暴雨冲塌的猪圈,压死了两头种猪——如果按我的方案改建泄洪渠……”
“够了!”
杜亚明突然跳下石碾,布鞋底在晒场夯土上碾出两道深痕: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以为帮我们争取到县里的扶贫款就能指手画脚!”
晚风卷起晒场的麦壳,打着旋儿掠过李冰颈侧的伤疤。
那道蜈蚣状的疤痕突然刺痛起来,像是有无数细足在皮肤下蠕动。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仔细擦拭:
“我要看村西头那片盐碱地的承包合同。”
杜亚明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盯着李冰左臂上泛着青紫的伤疤,突然想起今早杜倩捎来的口信: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