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里,朱载堃摊开空白奏章,狼毫饱蘸浓墨。他知道这份奏疏递上去,等待他的可能是贬谪、是牢狱,但釜山港死去的将士、李崇山用生命换来的真相,容不得他沉默。笔尖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海浪的咆哮,那是来自海疆最迫切的呐喊。
火绳灼心
万历二十六年冬月廿三,更鼓声穿透登州卫所的寒夜。朱载堃在营帐中批阅军报,忽闻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与压抑的咳嗽声。掀开帐帘的刹那,血腥气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李崇山倚在亲兵身上,甲胄破损处渗出的血已凝结成暗褐色,怀中却死死抱着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朱大人务必过目。\"参将的声音沙哑如破风箱,将怀中物事重重按在案上。朱载堃展开油布,露出泛黄的货单,\"火绳十万支\"的字样在摇曳的烛光下刺得人眼眶发疼。墨迹边缘晕染的暗红痕迹,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的血迹。
李崇山跌坐在交椅上,胸前伤口渗出的血顺着甲片缝隙滴落在青砖上。\"我承认,走私养军是罪。\"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亮得骇人,喉间发出一阵带血的轻笑,\"可大人知道吗?上个月军械司发下的火绳,三成浸过水,两成麻绳里掺了稻草!\"
朱载堃的手猛地攥紧货单,纸页边缘割得掌心生疼。他想起半月前校场演练,火绳枪兵们扣动扳机后,半数火绳只冒出青烟,迟迟无法引燃火药。当时他以为是士兵训练懈怠,如今想来,竟是军械腐败至此。
\"李参将可有证据?\"朱载堃的声音冷得发颤。李崇山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溅在货单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这货单是从三浦倭馆截获。\"他喘息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刀伤,\"倭寇的火绳,用鲸油浸泡,遇水即燃。而我们的将士握着断火绳冲锋时,心里该有多绝望?\"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崇山猛地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踉跄着扶住桌案。\"大人,我已暴露。\"他将染血的货单塞进朱载堃手中,\"这份罪,我认。但请您请您看看水师库房里的火绳。\"话音未落,帐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