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骨铭志
万历二十六年腊月十五,破晓的天光刺破釜山港的硝烟,却穿不透戚寒江眼底浓稠如墨的阴霾。雁翎甲上干涸的血痂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暗红的痕迹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蜈蚣,死死攀附在玄铁鳞片间。海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断壁残垣,将满地碎陶与半截燃烧的《纪效新书》残页吹得簌簌作响。
他的目光定格在十步开外的尸体上。李崇山的水师服早已被血浸透,金线绣制的麒麟补子撕裂成碎片,露出胸口狰狞的刀伤。曾经威风凛凛的参将,此刻仰面躺在坍塌的梁柱旁,半睁的瞳孔里映着破碎的天空,仿佛还凝固着未竟的不甘。戚寒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年前那场噩梦般的战役,如潮水般漫过他的意识。
万历二十三年深秋,朝鲜王京城外的碧蹄馆。戚家军的狼筅阵在暴雨中支离破碎,箭矢如蝗般穿透藤牌。戚寒江至今记得那片被血水染红的稻田,记得兄长戚长川挡在他身前时,后背插满羽箭却仍挥舞着陌刀的身影。\"报信回登州\"兄长最后的嘶吼混着雷声炸响,温热的血顺着狼筅的竹刺滴在他手背,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兵器。
那场因情报失误导致的惨败,让戚家军伤亡过半。朝堂上的弹劾奏折雪片般飞来,\"畏敌怯战通敌叛国\"的骂名如附骨之疽。戚家祠堂的匾额被愤怒的百姓砸得粉碎,年迈的父亲跪在祖宗牌位前三天三夜,最终呕血而亡。自那以后,戚寒江腰间的柳叶刀再未离身,刀刃上的七星纹被他摩挲得几乎失去棱角——那是他洗刷耻辱的执念具象。
\"戚百户,该验尸了。\"王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年轻的锦衣卫捧着蒸骨验尸的器具,目光却忍不住瞥向李崇山的尸体。在登州卫所,谁都知道这位参将生前刚正不阿,半月前还亲自带队击沉过倭寇战船,可如今
戚寒江蹲下身,从漆盒中取出祖传的银针。针尖刺入李崇山指尖的瞬间,他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着深紫色陶土——与三日前托马斯中毒时,货单边缘的暗红痕迹如出一辙。\"取火盆,备米醋。\"他的声音冷得像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