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新制的伪注。\"管家捧着雕花木匣进房时,孔天禄正在临摹《论语》。宣纸上,\"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旁多出蝇头小楷批注:\"通商以足食,利器以足兵,此圣人富国之道也。\"他将批注本交给倭商时,对方袖中滑落的樱花纹玉佩正巧压在\"信\"字上,血色的印记仿佛预兆。
此刻被押解着走过焚毁的商栈,孔天禄看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账本在火中卷曲。那些用《论语》章句加密的交货地点、用《春秋》纪年标注的交易时间,都在烈焰中化作灰烬。他突然狂笑起来,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锦衣卫的拳头落在他后背,他却笑得更狠——他们哪里知道,每本伪注里都藏着夹层,最深处的绢帛上,用金粉写着\"孔氏复兴大业\"。
\"你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曲解圣贤?\"朱载堃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百户大人手持染血的佩刀,刀刃挑着半卷《论语》伪注。孔天禄望着自己亲手书写的批注,突然想起昨夜被族人除名的场景。族长颤抖着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刮去,砚台里的墨汁泼在\"天禄\"二字上,像极了此刻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我孔家世代忠良!\"孔天禄突然挣脱铁链扑向朱载堃,\"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不也是为寻强国之道?我走私火器,是为大明海防!\"他的嘶吼被佩刀抵喉的刺痛打断,却仍盯着朱载堃怀中的货单:\"你以为那些军火真是给倭寇?平九郎的旗舰上,藏着我安插的死士!\"
朱载堃的瞳孔骤缩,刀身却未偏移分毫。孔天禄感觉喉间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流下,在《论语》封面上晕开。他想起幼时父亲教他研墨,说\"墨分五色,浓淡皆有章法\",可自己调配的毒墨,终究只有致命的黑。当锦衣卫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胸口时,他最后看到的,是祠堂里被自己偷偷换掉的匾额——新刻的\"诗礼传家\"四个大字,在火中扭曲成狰狞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