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城中,北府军衙,西庭厢院,一盏青灯明明灭灭。
一连串沉重的咳嗽声后,前锋都督、冠军将军,徐州刺史,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康乐公谢玄的笔才艰难落在佐伯纸上:
“臣兄弟七人,凋落相继,惟臣一己,孑然独存。余生之艰,无如臣比。所以含哀忍痛,希延视息者,欲报之德,实怀罔极,庶蒙一瘳,申其此志。且臣家遗孤满堂,顾之恻然,为欲极其求生之心,未能自分于灰士。慺慺之情,可哀可愍。伏愿陛下矜其所诉,霈然垂恕,不令微臣衔恨九泉。”
这是他写的第十四道奏疏,比前面十三道奏疏的言辞更加卑恭,只求解除一切职务,告老还乡。
但朝廷却置若罔闻,这两年来,既不让谢玄解职,也不让他领兵北伐,而是拖着。
直到谢安被排挤出朝堂,朝廷以谯王司马怡为青、兖二州刺史,削夺了谢玄兵权,方才下诏,转任其为会稽内吏……
但,兵权绝非一纸诏令便能削夺的。
氐秦南下以来,北府军百战百胜,淝水一战,谢玄亲率八千精锐就敢渡河,冲向二十余万秦军,射伤氐秦天王苻坚,临阵斩杀苻融,杀的北方胡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谢玄名震江左,声威如日中天,麾下北府军忠心耿耿。
奏疏刚刚写好,门外传来一阵哭喊之声:“都督,怎可弃我等?”
刀矛盾甲的影子,被寥落的灯光渲染在门扉上。
其中一人高声道:“都督披肝沥胆、舍生忘死,方有淝水之胜,如今胡人自相残杀,这是我等克服神州收复山河的大好时机,何必偃旗息鼓,缩首江淮,作一鼠辈!”
“司马道子分明是要斩尽杀绝,不给都督活路!”
“有我等北府军在,何惧他司马家,他司马家人当皇帝,谢家就不能么!”
“都督一声令下,我等杀回建康,有何不可!”
屋外顿时沸腾起来。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愤,司马家的江山完全是谢玄谢安叔侄从氐秦刀锋之下拉回来的。
如今危机解除,氐秦陷入内乱,司马家的江山刚刚坐稳,便过河拆桥,置北伐大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