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帽檐下的发辫根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嬿婉紧紧攥住手中的纸鸢,眼望着心中无可比拟的翩翩少年为了与自己有关的闲事硬生生成了装疯卖傻的奴才。
她既想苦笑几声,又禁不住想扼腕叹息,但此时更要紧的显然是揣摩出他的想法。
她自然知道明面上自己与他必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他既然假作出了这副丑态,那么自己按常理来说应是心生几分厌恶的。
至少得是在恭敬以外多少带些主观上的不喜,她何尝不明白越是不讨宫眷欢心的御前太监,皇阿玛愈是放心用其伺候在侧。
虽说额娘意在让自己宽厚示意下以得口碑,可同样一桩事,于她和于进忠而言很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境地。
况且自己缠着他,虽说只是单恋,但他内心不可能不怕意外生事,所以她固执地相信进忠也是这个意思。
皇阿玛嗤地一声笑,还是赞道:“确实,进忠你自打八岁那年进了宫,就相当‘尽忠’,全乎对得起你的名字。”
“万岁爷,您还记得奴才是八岁入宫。”皇上记胡贵福倒台那日记得如此深刻,他绝对对此类脏事耿耿于怀。进忠后怕不止,但当即想明白若他有丁点察觉都不可能容自己至今。他虔诚地仰视着皇上道:“您对奴才的看重,奴才永远铭记在心,永远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自己这么一打岔,说不定皇上不会再死咬着让公主簪凌霄花不放了,而且也更不易被阿林联想到自己忽而赞叹凌霄与他兜中纸片的关系,进忠暗想着这或许勉强算是因祸得福。
“朕当然记得,你说你作为太监,没了血性,但留着忠心。”皇上怡然自得于自己记性的牢靠,又有意卖弄。
幸好当时灵机一动按着前世作答,没有信口胡诌,否则时至今日难免有疏漏圆不上。进忠顺承着答道:“是,要不是紫禁城肯收留奴才,奴才肯定早就成饿殍了。”
皇上舒心地笑着,没再回忆进忠那日的下文。
四周算不得多寂静,但皇上的笑声却是聒噪得使进忠难耐,沉心静气之下他听得身后传来轻小的吁气声。他知道是公主,却不知她是在喟叹还是急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