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轿辇落地那刻起,她便数着铜漏滴答声。
将自己锁在这方红绸织就的小天地里,耳尖捕捉着屋外动静——
喜娘退下时裙摆扫过青砖的沙沙声,下人们压低嗓音的议论,还有此刻那道沉稳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雕花木门轻响,秦瑜侧身而入,玄靴踏过满地红烛残影。
案上油灯火苗被气流惊动,在他眉眼投下晃动阴影。
阮卿卿攥紧帕子,听见衣料摩擦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三步开外。
“今夜我若离去,恐为你来日惹上非议。你且安心,明日起,瑜就宿在书房。”
嗓音低沉如淬了寒玉,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妥帖。
阮卿卿睫毛轻颤,突然想起宫宴上远远望见的那位权臣。
彼时他立于丹墀之下,身姿如松,目光却冷得能将人冻在原地。
此刻这般体贴,倒叫人无端想起暮春细雨,明明浸着凉意,却润物无声。
“多谢相爷体谅。”
她微微颔首,声音裹着红盖头的闷响,却掩不住尾音里的一丝颤意。
屋内骤然陷入寂静,唯有油灯灯芯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阮卿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又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叮嘱,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裙角绣线。
烛火突然摇曳,映得案上奏折的朱砂批注泛起血色。
秦瑜搁下笔,白玉镇纸与檀木桌面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他抬眸望向红盖头下模糊的轮廓,忽觉那团嫣红刺得人眼疼。
这场赐婚来得蹊跷,朝堂暗涌翻卷,而眼前人,不过是帝王手中制衡的棋子。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他起身踱步,玄色衣摆扫过绣着缠枝莲的屏风。
“既已成婚,日后我们便是夫妻一体。”
话音未落,指尖已触到袖中暗藏的密信,那是太子亲信今早送来的警告。
阮卿卿喉间发紧,鬼使神差地问道:
“相爷,您为何要娶我?”
红绸下的面容微微发烫,她恨自己不争气。
明知答案,却仍抱着渺茫期待。
窗外风卷落叶,扑簌簌撞在窗棂上。
“先帝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