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八岁那年夏天,我蹲在王府西跨院的槐树底下看蚂蚁搬家。那会儿父王刚在潭州称了楚王,大哥跟着父王在前厅议事,二哥带着人在校场练箭,就我闲得慌。蚂蚁正排着队往树洞里钻呢,突然听见头顶上\"咔嚓\"一声,我抬头就看见父王最爱的青瓷茶碗碎在青砖地上,茶汤溅了我半身。
\"小畜生!\"父王的大嗓门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这才看见大哥跪在碎瓷片中间,月白袍子下摆渗出血来。父王手里攥着马鞭,指着我大哥骂:\"老子打下来的江山,容不得你指手画脚!\"后来我才知道,大哥劝父王别给中原朝廷送那么多贡品,父王当场就掀了桌子。
那天晚上我溜到大哥房里送药膏,他趴在榻上冲我笑:\"广儿,记住哥哥今天的话,咱们楚地要长久,得学蜀中孟家。\"我闻着血腥味直犯恶心,胡乱点头。大哥摸着我的头叹气:\"父王太要强,早晚要出事。\"这话说了不到三年,父王就在宴席上喝多了酒,举着酒杯说要打到闽地去,结果当晚就中了风。
父王瘫在床上那年我十一岁,天天跟着二哥在灵官庙后山练剑。二哥的剑是父王亲传的\"断水十九式\",舞起来真像要把湘江劈成两截。有回我练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二哥拿剑鞘敲我膝盖:\"广儿,记住咱们马家的规矩,谁剑快谁说话。\"他指着山下炊烟袅袅的潭州城:\"看见没?将来这城里几十万人都得听咱兄弟的。\"
父王咽气那天是长兴四年十月初七,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天早上潭州城下了头场雪。大哥带着我们兄弟六个跪在灵堂,外头各州刺史的车马把王府三条街都堵严实了。我跪在最后头,听见二哥跟三哥咬耳朵:\"按父王遗命该是大哥继位,可他去年把朗州兵得罪光了\"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朗州刺史马光惠带着两百亲兵闯进灵堂,甲叶子上的雪碴子簌簌往下掉。
大哥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光惠叔这是何意?\"马光惠把佩刀往灵案上一拍:\"先王说过,楚地之主须得镇得住场子!\"满屋子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