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城破的消息传来那夜,我独自登上吴山阁。东南风卷着硝烟味扑在脸上,远处运河上的漕船亮着零星灯火,像散落的铜钱。范旻捧着塘报站在阴影里,玉带扣碰着栏杆叮叮作响:\"南唐水军过了桐庐,李璟要把马鞭伸进钱塘江了。\"
我摩挲着腰间虎符,青铜纹路硌着掌心:\"让林鼎的水师在富春江下铁锁。\"阁角铜铃被风吹得乱响,恍惚间又听见祖母说\"吴越的江山是水上漂来的\"。当年她教我凫水时说,人在浪里得顺着劲,这话用在朝堂竟也合适。
八月十八那场水战,我在皋亭山督战。南唐楼船上的拍竿砸起丈高水花,林鼎的艨艟舰突然从芦苇荡斜插出来。看着敌舰桅杆轰然折断,我抓起鼓槌猛击战鼓,虎口震出血都不觉疼。捷报传到杭州时,我正在给阵亡将士写挽联,墨汁滴在宣纸上晕成江心洲的形状。
庆功宴上,胡进思醉醺醺地拎着个南唐俘虏进来。那小子不过十五六岁,吓得尿了裤子。\"王上您瞧,李璟派来的都是雏儿!\"老将军的笑声震得烛火直晃。我解下披风扔给少年:\"送他回润州,顺便捎两坛秋露白给李国主。\"
腊月里巡视海塘,民工们在寒风中夯土。有个赤脚老汉指着潮水说:\"这浪头比永泰年间还凶。\"我接过他的木杵试了试,震得臂膀发麻。回銮时吩咐范旻:\"把今年茶税的三成拨给工部,开春前要筑起二十里石堤。\"
开运六年的上元节,我在涌金门与民同乐。有个卖灯的老汉认出我来,硬塞了盏锦鲤灯。灯影摇晃中,瞥见几个戴幞头的书生在墙根题诗,写的是\"钱塘自古繁华地,不见烽火见炊烟\"。胡进思要上前驱赶,被我拽住袖子:\"比沈相当年骂我的诗客气多了。\"
三月春汛来得猛,我在富阳堤上守了七天七夜。那晚子时决了口,洪水卷着房梁冲过来时,我正指挥民夫往豁口填沙袋。混着泥浆的浪头拍在背上,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范旻后来跟我说,我当时吼得比雷声还响,活像父王当年在战场上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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