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还是偷偷往北边派了三波探子。腊月里密折送回来,我对着烛火看了半宿。赵匡胤在陈桥整军,黄袍都快裹不住那身腱子肉了。我把密折扔进火盆,转头看见李从嘉蹲在书架前翻词谱,突然悲从中来——这傻小子往后怕是连洪州都守不住。
洪州的冬天比金陵难熬,炭盆烤得人嗓子冒烟。我开始整宿整宿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冯延巳从北边弄来个江湖郎中,扎了半个月针,扎得我后背跟筛子似的。有回那郎中下针重了,我疼得破口大骂:\"狗日的!你当朕是门板呢?\"老东西在帘子外头噗嗤笑出声,三十年来头回听见他笑,倒把我惊得忘了疼。
宋齐丘死的那天下了场冻雨。我扶着宫墙往外看,送葬队伍在官道上碾出两道泥沟。冯延巳举着伞在旁边说风凉话:\"这老倔驴总算消停了\"我夺过伞砸他脸上:\"你比他多喘口气很得意?\"伞骨划破他额头,血混着雨水流进皱纹里,沟沟壑壑像极了淮南地图。
开宝元年正月,我躺在榻上听见城外爆竹响。李从嘉端着汤药进来,袖口沾着墨迹。我呷了口药,苦得舌根发麻:\"又填新词了?\"他眼神发亮,从袖中掏出张薛涛笺。我扫了眼《长相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全是血,吓得他扑通跪倒。我攥着他手腕笑:\"好好比朕强\"
最后那月总梦见故人。有时是查文徽拎着酒壶来对诗,有时是何敬洙光膀子磨刀。最瘆人的是阿爷,每回都站得老远骂街:\"败家玩意儿!老子攒的家底\"我想回嘴,却发不出声,只有喉咙里呼噜呼噜响。
冯延巳来送终那日,我正盯着梁上燕子窝出神。老东西颤巍巍跪在榻前,我使尽力气踹他:\"滚去写你的破词\"他突然抓住我脚踝,老泪滴在锦被上:\"老臣憋了半辈子的《阳春集》,总得有人收尸\"我扯动嘴角想笑,却呛出口黑血。最后映在眼里的,是他歪歪扭扭爬去磨墨的背影。
咽气前听见李从嘉在哭,这小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