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二年,吴王杨溥加封我齐王。册封礼上,老臣严可求突然发难:\"听闻大王要改姓李?\"满堂文武顿时死寂。我摘下冠冕,露出当年徐知训用匕首划的旧疤:\"诸君可知这伤为何歪了半寸?\"转身指着大殿梁柱:\"那日徐知训逼我舔他靴底,我抬头时看见义父题的"忠孝传家"。\"
其实改姓这事盘算了十年。有回巡视江都,船过当年娘冻死的河滩,艄公哼着\"李氏当王\"的童谣。幕僚说这是天意,我倒觉得是娘在提醒我:徐知诰做得再大,终究是别人家的狗。
真正动手是保大元年正月。亲信周宗送来谶纬:\"东海鲤鱼飞上天。\"我砸了茶盏:\"荒唐!\"夜里却梦见自己变成红鲤鱼,在杨行密当年宴客的荷花池里打转。池底沉着徐温的戒尺,还有娘那枚玉佩。
禅让大典前夜,我去太庙跪了整宿。徐温的牌位突然倒地,我伸手去扶,发现背面刻着\"养虎遗患\"。第二天旭日初升时,礼官呈上龙袍。我摸着刺绣的金龙,想起八岁那年雪地里,娘用最后口气教我:\"彭奴要活得像个人。\"
登基那日狂风大作,冕旒上的玉珠打得脸生疼。念诏书的老臣声音发抖,不知是怕我还是怕天威。当念到\"改国号唐,追尊义祖\"时,突然云开雾散。百姓说这是祥瑞,只有我瞧见云缝里漏下的光,像极了破庙供桌上将灭的香头。
改元那天,原徐府的老马夫送来个木匣。打开是当年被徐知训抢走的玉佩,裹着娘临终前包馊饼的粗麻布。我摩挲着双龙纹,忽然发现龙眼处有道裂纹——原来这些年他们都瞎了一只眼。
当皇帝的头三年,我总睡不踏实。龙床硌得慌,倒不如当年润州田埂上铺的稻草软和。有天半夜惊醒,看见烛影里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我光脚扑过去,却撞翻了博古架——娘留下的玉佩碎了三块,拼起来刚好是当年徐知训划的疤。
改国号那天,旧吴的老臣跪在丹墀下哭先王。我让内侍抬出三十口樟木箱,里头全是他们这些年贪墨的账本。严可求抖得像个筛子,我蹲下来给他扶正进贤冠:\"严公当年教徐知训读《论语》,可还记得"见利思义"怎么写?\"转头吩咐周宗:\"把这些送去御史台,叫他们对着日头照,墨迹淡的算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