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复七年(907年)春分那日,成都的桃花开得邪乎。朱温在汴梁称帝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浣花溪畔钓鱼。鱼漂猛地往下一沉,钓竿弯成满月,拉上来竟是条金鳞红尾的鲤鱼。亲兵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此乃祥瑞!\"我拎着鱼鳃瞅了半天,突然想起四十年前汴河冰面上那滩血——原来不是鱼要上钩,是时势催人老。
七月初三,武担山下的祭坛垒得比城墙还高。礼官捧着龙袍过来时,我正蹲在廊下啃凉面。辣椒油滴在十二章纹上,慌得老太监直哆嗦:\"陛下这\"我抹了把嘴站起来:\"慌啥?当年朕在忠武军当伙夫,油星子溅到周将军脸上都没见你们这般作态。\"
登基大典进行到一半,东南角突然乌云压顶。韦庄捧着玉玺的手直打颤,我却仰天大笑:\"好得很!老子打江山时哪次不是顶着雷雨?\"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在五里外的望江楼,暴雨倾盆而下。我在雨幕中接过传国玺,冰凉的金镶玉硌得掌心生疼——这玩意儿比杀猪刀沉多了。
头桩烦心事出在改元那天。礼部呈上\"武成\"的年号,我把折子摔在龙案上:\"成个屁!朕要的是"永平"!\"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还是冯涓这老滑头会说话:\"陛下圣明,永平二字最合休养生息之意。\"其实他们哪知道,我是想起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建儿,啥时候能过个太平年?\"
真当上皇帝才发现,龙椅就是个钉板。永平二年(909年),义子王宗涤在绵州私蓄甲兵。那日朝会,我盯着他战袍下鼓起的锁子甲,突然问:\"听说你新纳的妾室是荆南高季昌的侄女?\"满殿静得能听见铜壶滴漏声,宗涤的冷汗顺着下巴颏滴在青砖上。下朝后我单独留他,从怀里摸出块粗麻布:\"认得么?这是你十四岁投军时裹脚的布。\"当夜宗涤自解兵权,我却对着烛火坐了一宿——打天下的刀,终究不适合守江山。
最让我窝火的是永平五年(912年)的盐税案。简州刺史张虔陀贪了三十万贯,刑部查案的说辞比账本还漂亮。我在紫宸殿摔了茶盏,带着羽林军连夜出城。赶到简州时正值集日,我裹着羊皮袄蹲在盐铺门口,听贩夫走卒骂了三个时辰。回宫后把十二个涉案官员捆到宣德门前,当着百姓的面亲自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