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四月里的暴雨下得蹊跷,我在文德殿临帖时,突然看见母亲提着裙角在雨中狂奔,凤头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翟衣下摆。太医令跪在龙床前发抖,满殿都是汤药苦涩的味道。父亲胸口的箭疮溃烂得厉害,却还撑着要传枢密使王朴进宫。
那夜我蜷在母亲怀里,听着紫宸殿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母亲的手冰凉,腕上的翡翠镯子硌得我脸颊生疼。五更时分,范质、王溥几位宰相带着遗诏进来时,我看见母亲把嘴唇咬出了血。遗诏上\"梁王宗训柩前即位\"八个朱砂字,像八把滴血的匕首。
【登基风波】
六月二十日,我在崇元殿即位。十二旒的冠冕压得脖子生疼,玉圭上的蟠龙硌着手心。母亲垂帘坐在后面,我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沉香味。当赵匡胤领着禁军将领山呼万岁时,他的铁甲与青砖相撞的声响,惊得我差点摔了玉圭。
新朝改元\"显德七年\",其实该叫\"建隆元年\"了。这些日子母亲常在深夜召范质他们议事,有次我假装睡着,听见母亲带着哭腔说:\"先帝尸骨未寒,李重进、李筠这些节度使就敢称病不朝\"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纱帘上,晃得像是皮影戏里的魑魅魍魉。
七月里最热的那天,赵匡胤突然请旨要调防河北。母亲在帘后沉默良久,最后让掌印太监用了玺。那晚我睡不着,光着脚溜到武库门口,月光下看见守库的老禁军正在擦枪。他见我盯着墙上的铁胎弓出神,叹着气说:\"先帝在时,这等神臂弓能射二百步\"
重阳节宫宴上,我第一次见到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他敬酒时笑得温和,可腰间玉佩却刻着睚眦纹。宴席过半,突然有边关急报说契丹犯境,赵匡胤拍案而起时,我分明看见他和赵光义交换了个眼神。那夜母亲搂着我直到天明,她发间的金步摇在黑暗里微微发颤。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开封府尹突然来报说天现异象,太史局说\"日有黑子,主幼主危\"。当晚母亲把传国玉玺缝进我的夹袄,针脚密得像是要把整个江山都缝进去。她哼着河北老家的童谣哄我入睡时,眼泪一滴滴落在我后颈上,烫得像是要烙进皮肉里。
正月初二,满城都在传契丹和北汉联军南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