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口痰卡在喉头时,我数着赵高睫毛颤动的次数。二十七下,正好是当年反对我即位的宗室老臣人数。他捧药碗的手白得像娘亲抹了铅粉的脸,腕骨凸起的形状和吕不韦饮鸩用的玉壶把手一模一样。屏风外飘进句楚地童谣,调子跟昌平君叛变那夜城头的号角声严丝合缝。
铜棺合盖前,我右眼的血痂突然脱落。透过三重漆绘的棺椁,看见胡亥正在撕扯盖过玺印的绢布,李斯把蒙毅的头颅塞进装诏书的铜匣,赵高拿鹿卢剑挑着扶苏的衣带在咸阳宫柱上比划。十二金人开始融化,脚底淌出的铜水灌进郑国渠,把当年那个刻着\"疲秦\"的青铜匣冲回了韩国旧都。
骊山地宫深处的长明灯芯爆出个火星时,我听见邯郸城头最后的赵卒在喊:\"政儿,回家吃饭!\"娘亲的捣衣杵敲打着水银江河的堤岸,吕不韦的沉水香混着嫪毐被车裂时的血腥气,在墓道里酿成醇厚的酒浆。有个三岁孩童蹲在陪葬坑边玩泥偶,他数兵马俑的眼睫毛数目,和我当年在章台宫数竹简上的\"制曰可\"一样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