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是霜降那天押进咸阳的。这个满腿泥巴的工师被捆成粽子,还在嚷嚷\"此渠成,秦可享万世之利\"。我让狱卒把他和韩非关对门,故意把修渠的竹简扔在两人牢房间。腊月里韩非用衣带悬梁那夜,郑国正趴在草席上画新的引泾图。
开春时我站在骊山烽火台上看十万刑徒挖渠。夯歌声震得山雀乱飞,郑国指着蜿蜒的渠沟比划:\"此处需留三丈泄洪道。\"他脚镣磨破的伤口渗着脓血,说话时总偷瞄我腰间——那里别着韩非临死前献上的《五蠹》竹简。
渠成那日暴雨倾盆,我赤脚踩在渠岸新土上。混着泥沙的渭水奔涌而过,突然冲出个刻着\"疲秦\"二字的青铜匣。郑国跪在水里大笑,笑声比雷声还响:\"韩王让我来耗空秦国,没想到真给关中造出个粮仓!\"我扯断他脚镣时,看见渠对岸李斯正把\"郑国渠\"三字刻进纪功碑。
第一个灭的是韩国。王贲带兵出发那夜,我在咸阳宫顶阁看星象。东北方的天枢星忽明忽灭,像极了新郑城头的灯火。捷报传来时我正在试穿新的玄色深衣——衣襟暗纹是李斯设计的,把六国文字拆成云雷纹。韩王安被押进咸阳那天,我特意让他穿着当年进贡的雀羽裘游街。
灭赵那场仗打了三年又七个月。邯郸城破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翻看当年吕不韦编纂的《吕氏春秋》。竹简里掉出片焦黄的梧桐叶,是九岁离开赵国时偷偷夹带的。蒙恬的军报写得详尽:巷战持续三日,赵王迁躲进丛台酒窖,被搜出来时还抱着郭开的金樽。
我亲赴邯郸那日刮着沙尘暴。马车经过当年藏身的老宅,墙头野草长得比旗杆还高。有个瞎眼老妪在巷口卖黍饼,油锅滋滋响着,突然用赵地土话骂了句\"秦狗\"。蒙毅要抽剑时,我扔了块金饼进油锅——溅起的油星烫穿了她手中的陶碗。
最惨烈的是邺城。王翦的军报说漳水三日不流,全被浮尸堵住了。我在咸阳宫挖了个大池子,让俘虏的赵军每天往里倒一车血水。月圆之夜站在池边,能看见水里漂着娘亲烧焦的头发,还有老王头砸向土墙的石子。
魏国的大梁城比预想中难啃。王贲三个月攻不下,急得把儿子王离绑在箭楼上当人盾。我连夜派郑国去掘鸿沟,黄河水冲塌城墙那日,魏王假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