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那一张张活着的面孔,那一双双无声的眼睛,那一声声“苏仙人”的呼唤,在这一刻,如波涛漫上胸膛,将他推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位置。
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准备好去站的位置。
他低头,缓缓抬起那只缠着草药的左臂,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是全村最干净的地方。
窗缝糊了三层纸,地上铺了新稻草,连碗筷都专门挑了未破口的,用清水洗了三遍,才敢送进来。
门一合,苏长安倚在墙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一刻,他终于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声音。
——扑通。
不是激烈,而是沉稳。
沉得像一块巨石被人举起、举在高台上。
而举他的,是人心。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桌角,火苗轻轻晃着,将他破碎的影子拉长,投在白墙上。
苏长安坐在床沿,手中握着那根纤细的银针,却迟迟没有收入药囊。
他还在想那孩子。
一个跪着送饭的孩子。
想他跪的方式,磕头的角度,那种不容置疑的虔诚。
不是学来的,是骨子里的,是这个世界把他们打磨成的。
“神仙不计较的。”那女人说。
这一句,像刀,不在皮肉,只割胸口。
苏长安静了很久。
耳边,村庄夜语隐隐而来。
那不是交谈,是那些压低了的声线、夜里不敢大声说出的悄悄话,透过窗纸、瓦缝,一点点渗进他的世界。
“娘,他真是神仙吗?我看他也受伤了。”
“嘘——别乱说话。神仙也有劫难,我们凡人不懂。你记住,明儿你早起,给神仙打水去。”
“明天早点起,给神仙叠被子。”
“我把家里那张好茶巾洗了,明儿让他擦手。”
“狗剩你听着,神仙不吃重样菜,咱今儿多做几样,把那只老母鸡杀了,别省。”
声音温柔,不敢惊扰,却满是敬畏与感恩。
苏长安闭着眼,神情不动,左手却已慢慢攥紧。
他不是没见过感激。
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