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悠悠扬扬,穿透了乾清宫那雕有万字纹的窗纱。
此时,朱由校轻手轻脚地从御榻上起身,动作极为小心,生怕惊扰了什么。
王体乾赶忙递上龙纹披风,朱由校轻轻接过,缓缓披上。
挂起羊角宫灯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榻上。
年仅两岁的太子朱慈炅正蜷缩在龙纹锦褥之中,粉嫩的小手还紧紧攥着那块小木船。
这小木船乃是朱由校亲手精心雕刻而成,儿子把玩了整整一下午,到了睡觉之时都舍不得松开。
“陛下……”王体乾刚一开口,便被天启帝抬手制止。
朱由校缓步踱到屋外的回廊,寒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双手环抱在胸前。
“说吧。”
“孙督师称粮饷供应不上,已然撤回山海关了。”
朱由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还有别的事吗?”
“登莱的袁可立扣押了前往朝鲜的使团。福建的南居益则以红夷犯境为由,拒绝派兵前往苏杭。”
“哈哈,这就是朕的朝廷命官啊。”朱由校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还有吗?”
“瑞王,瑞王想出钱祭奠周顺昌。”王体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由校的脸色。
“好啊,果真是朕的好皇叔。你可知道他此举有何目的?”
“奴婢猜测,瑞王是想要就藩。内阁已经提过两次了,奴婢尚未批红。”
“为何不批?”
“太子殿下曾说不准三王就藩,当时陛下也应了声好。”
“太子?”朱由校忍不住回头望向屋内,只见朱慈炅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小手臂露在了外面。
天启帝再也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到榻前,轻轻将儿子的小手盖好。
他坐在榻边,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不急。你让忠贤先处理一下,慢慢来,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外朝若有询问,你就说朕身体不适,暂时不见人了。”
王体乾低声应是,随后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