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街角,终于将那些熟悉的面容彻底吞没。
直到脖颈发酸,汀兰才缩回车厢,怔怔地坐在箱笼上:“公子,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
许舟正和那个樟木箱较劲,闻言抬头:“安兰待你很好?”
一缕晨光透过车帘缝隙,斑驳地落在汀兰脸上。
她摩挲着怀里的包袱,轻声道:“在这深宅大院里,怎么才算好呢?若说是救命之恩那样的大恩,自然是没有的。”
她的手指在包袱上画着圈,“刚来苏府时,我总怕行差踏错连累公子,整日战战兢兢的。是安兰姐拉着我说,府里没那么多规矩,还教我女红,带我认人……”
许舟看着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伸手扯了扯包袱角:“看看她给你备了什么?”
包袱里整整齐齐码着玉颜坊的茉莉澡豆,醉春风的胭脂膏,青黛轩的石黛笔,最底下还压着个绣并蒂莲的荷包,里头叮当作响。
许舟刚捂住耳朵,就听见汀兰“哇”的一声哭出来,像个弄丢糖人的孩子。
车队在官道上排成长龙,八辆马车二十二辆牛车,丫鬟小厮六十余人,车轮卷起的尘土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行至北城门时,忽听得一声洪亮吆喝:“儒朔!你这老小子要走也不吱声!”
苏儒朔心头一跳,掀帘就见柳承砚一家子坐在城门茶馆里。
柳大人正举着油条指点江山,他夫人张任舒慢条斯理搅着豆腐脑,柳云溪端着茶盏朝这边颔首,倒是柳清安第一个蹦起来挥手。
更震撼的是城关下的场景——柳家车队排出二里地,上百辆马车周围簇拥着丫鬟小厮,最外围还有二十多个虞家景威镖局的镖师压阵。
有个络腮胡镖头正举着铜锣“哐哐”敲,惊得守城兵卒差点摔了长矛。
“好你个柳承砚……”
苏儒朔咬牙。
柳承砚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晃着膀子从茶馆里踱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根金黄油条。
冬日寒气凝成白雾从他嘴边飘散,他却浑不在意,乐呵呵地朝苏儒朔招手:“儒朔兄啊,柳某在此恭候多时了!咱们一道去上京岂不美哉?你看我这镖局都请好了,正好捎上你们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