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阳”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压抑了太久,“走了?”目光如炬,紧紧锁住雪儿的眼眸。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雪儿望向窗外飘落的梅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他在青鸾峰下的‘三生潭’。”
她眼前浮现出两个垂髫小儿跪在潭边青石上的场景:潭水清澈见底,能同时倒映出三个月亮,故而得名。
那年初夏,雪儿失手打翻了段少阳最珍爱的松烟墨海砚,墨汁泼洒如乌云漫卷,将少阳刚写好的《兰亭集序》摹本染得面目全非。
两个孩子僵立在满地狼藉中,泪珠砸在碎砚上溅起细小的墨花。
当夜,段少阳独自跑到三生潭边生闷气。雪儿提着灯笼寻来,见到的就是小男孩倔强的身影倒映在三轮明月里——天上一轮,水中一轮,潭底玉璧又映出一轮。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石阶,在少阳身边跪下,沾着墨渍的小手捧起一汪潭水,“我若再惹少阳哥哥生气,你就来这里等着。只要我还想认你这个表哥”
水珠从她指缝漏下,在月华中划出银线,“就一定会提着灯笼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对着三个月亮拉钩,谁都不准再生气了。”
潭边的萤火虫忽明忽灭,将两个孩子拉钩的小指照得透亮。
任冰的手掌骤然收紧,他骨节泛出森冷的青白色,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晦暗如渊,倒映着雪儿苍白的容颜。
“三生潭”他嗓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
段少阳这一着何其狠绝——以近二十年青梅竹马为锁,以血海深仇为钥,在这盘死局中,雪儿连弃子的资格都没有。
潭水映月处,分明是万丈深渊,却偏要披上旧梦的糖衣。
“他这是要”任冰的质问还悬在唇边,雪儿已蓦然转身。她单薄的背影在晨光中微微发颤,声音轻若游丝,“表哥因我满门尽殁,因我在玄冰之中错过年华,因我受尽蚀骨之痛”
忽然回眸,眼中噙着的泪光映着窗外的残雪,却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然,“这棋局,我连执子的资格都已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