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天涯逐流水,心舟长系状元篷’,皇兄羡慕你,敢爱敢恨,去找你的状元篷吧,替皇兄好好去感受一下人间冷暖。”太子的玄色蟒袍,在月光下忽显得寂寞孤独。
“皇兄,我……这酒!”玲儿正要开口,忽觉眼前烛光化作万千流萤。她踉跄扶住矮几,青玉酒壶滚落在地,夜明珠从缠枝纹里脱落,在地上弹跳着滚向阴影深处。
“这不是鸩酒,但是你的重生酒,孤答应过你,要让你做自由的鸟。”太子接住瘫软的玲儿,墨狐大氅裹住她单薄身躯,“和州历阳县,他在那里。”他取下随身二十年的龙纹玉佩放入她掌心,玉面还残留着体温。
檐下铜铃骤响,十二道黑影自梁上翻落。为首者背着一袋包裹,他接过昏睡的玲儿时,太子突然攥住他手腕:“待公主醒来,把东西亲手交给她,告诉她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赵玲儿,让她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他指尖在黑衣人掌心划出血痕,“你们定要将公主平安送达历阳,待事情办妥之后,自行离开,从今往后,不得踏足中原。”血痕蜿蜒如桂树枝桠,正是玲儿最爱的木樨图样。
黑衣人中的其中一名女子,将玲儿的长发绾成民妇样式,窗台下散落着素娥的粗布宫装。染血的华服堆在角落,像极了褪下的蝉蜕。
檐角铜铃在黑衣人离去的瞬间突然齐喑,太子踉跄着扶住爬满青苔的廊柱。
“玲儿,孤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话音被陡然响起的梆子声斩断,四更天的报时如同催命符咒。太子猛然仰头撞向廊柱,额角金丝冠应声碎裂,鲜血顺着蟠龙纹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绽开数朵红梅。血珠溅落处,恰与先前蜈蚣拼就的“怨”字重叠,将残缺的“心”字补全成触目惊心的赤色。
晨光初现时,扫洒宫女在廊下发现昏迷的太子。霞光为他镀上金边,额角凝结的血迹里竟嵌着半片槐花瓣——正是昨夜被打翻的槐花糕残屑。
而在千里之外的官道上,昏迷的玲儿忽然惊醒。怀中的龙纹玉佩热得发烫,背面新刻的“忍”字在朝阳下泛着血光。她不知道,这个字是太子特意刻下,是他用自己的鲜血为玲儿刻就的续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