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人,王大人的车驾已在巷口候着,说是……说是定要当面探讨《时务策》的妙笔!”赵升满脸堆笑,语气里既有兴奋又带着一丝讨好。
金华羽指尖一颤,手中正蘸墨的毛笔滑落,一滴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迅速洇出一片乌青的云,恰似他此刻纷乱的心境。那篇《时务策》,被圣上用朱砂批作“此子对策,可抵张骞”,自从这消息传出,他的生活便彻底改变了。原本只是个在官场底层默默无名的乡试解元,如今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还记得自己写这篇策论时,不过是在蹲在后院喂雀的间隙,将平日里对朝政的所思所想付诸笔端,没想到竟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而现在,这师爷就像闻到血腥的狸猫,整日绕着自己打转,让他心里满是厌烦。
金华羽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领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随赵升踏出院门。刚一出门,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朱漆官轿旁整齐地跪着两排皂隶,他们身上佩戴的铜锁牌在日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眼晕,反射出冰冷的光,彰显着顺天府尹的威严。
“王大人已在正堂候着。”赵升压低嗓音,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从袖中滑出一枚金锭,迅速地塞到金华羽手中,“说是金大人若来迟了,这……”话音未落,金锭已落入金华羽手心,还带着赵升的余温。金华羽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想要推辞,但看到赵升那满是暗示的眼神,又无奈地将金锭收了起来。
顺天府尹的仪门,向来是不会为七品小官以下开启的,而今日却为一名乡试解元金华羽敞开。金华羽踩着悬空的青石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能听见自己的靴声在空旷的廊柱间撞出清脆的回响,那声音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此时,王直正对着满墙的《畿辅图》凝神沉思,玄狐裘的下摆随着他的转身带起一阵微风,案上的奏牍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金华羽见过王大人。”金华羽屈膝行礼,眼角余光瞥见案角压着的朱批,那墨痕未干,正是圣上对他《时务策》的御批,这让他的心又紧张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