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钟声敲响时,她沿着亮起鲸油路灯的圣安东尼街往回走。酒馆里飘出烤栗子和苹果白兰地的味道,某个醉汉用走调的声音唱着《马赛曲》,但立即被《卡马尼奥拉》的旋律压了下去。裁缝铺二楼传来婴儿啼哭,阁楼窗台上摆着盆盛开的红色天竺葵,一年多以前的这个时候,那里还架着国民自卫军的滑膛枪。
真的要闭上眼睛认真感受起来,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似的。睁开眼时,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人恍如隔世。
热纳维耶芙在面包房后门摸到温热的墙壁,父亲新买的燃煤烤炉整夜都不会熄灭。她抬头望见云层间漏出的星光,突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巴黎就像块陈年奶酪,表面的霉斑下永远涌动着新鲜的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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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看着远处的圣日耳曼德佩区,被烧毁的修道院断壁成了露天画廊。来自意大利的壁画师在焦黑的墙面上绘制新寓言:国王的权杖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右手的宝剑在全世界疯狂扩张,他头上的王冠,仿佛比查理大帝的那顶还要耀眼。而在右岸的蒙马特高地,投机商卡龙先生买下废弃的采石场,将其改造成拥有玻璃穹顶的室内集市,铸铁立柱上残留的“处死暴君“涂鸦,与新鲜张贴的丝绸广告形成荒诞的对话。
大家都明白,等皇帝回到他的巴黎,那些针对君主的涂鸦将彻底的被抹去,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年轻人觉得最令人唏嘘的变化发生在杜伊勒里宫,极端革命团体做梦都想让路易十六在这里的寝宫挂上了证券交易行情板,但如今哪里仍然是波旁王朝的权力中心,因为摄政王亨利在哪里办公,并且这里也比路易十五时代的凡尔赛宫都要戒备森严。
反而奥尔良家族的财产全部被收回王室,其中被誉为“革命的发源地的奥尔良皇家宫殿”被摄政王亨利以拆卸的方式,收回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交给菲茨罗伊公司经营,重新对外开放。那时的宫殿孔雀石壁炉里燃烧的不再是檀香木,而是成捆作废的指券。穿猩红制服的侍从官后代如今端着镀银托盘穿梭其中,托盘里盛着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