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孩童咿呀学语声,两岁的朱祁镇正蹒跚着追一只飞虫。朱瞻基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这孩子开口第一个字竟是"安"。\"他拾起皇子掉落的虎头鞋,指尖摩挲过鞋底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斜,正是朱宁静的手艺。
\"每日辰时入宫,教他认《千字文》罢。\"朱瞻基将虎头鞋按在我掌心,鞋里藏着的金锁片硌得生疼,\"记住,是教他"忠孝仁义"四字,不是教他耍枪弄棒。\"
宫灯照着雕花窗棂,在御案投下斑驳光影。我瞥见奏折堆里露出的半页名单,汉王府女眷的名字都被朱笔圈起,批注\"配给功臣为奴\"的字迹墨迹未干。朱瞻基顺着我的视线轻笑出声,随手将名单扔进炭盆,火光照亮他眼底的深意:\"安如,你可要替朕好好教导祁镇。”
我攥着皇子教习的牙牌退出殿门时,鎏金牌面\"祁镇\"二字在掌心烙下灼痕。朱瞻基最后那句\"朕虽天子,也有人心\"犹在耳畔,伴着伽楠香的气息,像条吐信的毒蛇盘踞在心头。
穿过夹道时,十六抬鸾驾的鲛绡纱帐被秋风掀起。孙贵妃怀中婴孩的虎头帽缀着颗东珠,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幽蓝——好像汉王金冠上的贡品。那孩子突然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新长的乳牙,与朱高煦啃羊腿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李大人留步。\"司礼监掌印追上来,捧着的锦盒里躺着块带血的玉佩,\"皇上说这是贞烈郡主的旧物。\"我接过时,发现璎珞间参差不齐,已是被摩擦多次的痕迹。
一路被锦衣卫护送至自家门口,府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我贴着朱漆门板缓缓滑坐。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在背,冰得人发颤。更漏声里,忽想起那日饮马坡上,朱高煦撞向瓦剌大纛前最后的眼神——三分讥讽,七分了然,仿佛早看透今日结局。
烛台爆出灯花,照亮案头摊开的《宣德北征录》。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出张婚书及画片,永乐二十年的墨迹已晕染开来。那日孙氏女扮男装闯入军营,箭袖上的缠枝莲纹与今日步辇的幔帐一模一样。我能想象到,朱瞻基当时执笔的手悬在婚书上方,恰如现在悬在胡皇后一族命运上的朱笔。
\"好一招连环局。\"我盯着案头将熄的烛火喃喃自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