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杨况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他指向更远处正在卸货的漕船,“下官在松江任职时发现,商贾囤货多因运输不畅。若以代金券为引,鼓励商户合股组建‘联货运队’……”他突然从袖中掏出本《漕运志》,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郑主事突然夺过炭笔,在墙上画了条歪扭的曲线:“老朽在户部四十年,深知商税之难收。若按杨大人所言,何不将‘货引’分作三等?上等引走漕运,中等引走官道,下等引走民间小道——按引征税,岂不比按货征税更明白?”
“郑大人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王郎中激动得胡子直翘,他忽然解下腰间算盘往地上一摔,“老夫明日就上书,请设‘券课司’专管此事!”
檀木珠子蹦跳着滚到门边,被刚进门的朱高炽弯腰拾起。这位胖乎乎的皇孙捧着算盘珠子,眼睛亮得惊人:“姑父!工程学院的学生们算出来了——若按杨大人的法子,光是松江府每年就能省下三十万两运输损耗!”
他身后跟着的朱允熥突然展开卷轴,竟是幅《联货水陆图》,上面标注着各色代金券的流通路线。最精妙处在于,每条路线旁都标着阿拉伯数字写的运费成本。
“殿下连新数都用上了?”杨况挑眉。
朱允熥得意地扬起下巴:“昨儿刚跟巾帼工坊的女工学来的!”
炭盆里的火焰渐渐化作灰烬,值班房里的讨论却愈发热烈。陈寒望着墙上越贴越多的草图,忽然想起朱元璋那句粗鄙却通透的比喻——“治大国如炖杂烩,什么料都得搅和匀了。”
窗外暮鼓响起时,方案已经堆了半尺高。最上面那页是郑主事用颤抖的手写下的《券引三等例》,老派馆阁体旁边竟整齐标注着阿拉伯数字的税则。
“诸公今日所议,当载入《食货志》。”杨况突然对着众人长揖到地,儒衫袖口沾了炭灰也不管不顾,“《周易》云‘穷则变,变则通’,古人诚不我欺。”
众人还礼时,街对面传来“巾帼工坊”收工的钟声。
女工们说笑着走过长街,有个梳双髻的姑娘突然扬了扬手里的代金券:“姐妹们!掌柜的说这券能预支半年工钱买新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