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院的学生们不知何时已挤到廊柱边。有人刚嘀咕“女子学什么算学”,就被朱幼薇的银剪抵住喉结。她另一只手抖开刚织的样布——经纬间竟用金线绣着“325x6=195”的算式。
“现在懂了?”剪尖擦过那学生惨白的脸,“你们调齿轮比时知道用‘55比1’,怎么轮到女子学算数就大惊小怪?”
勋贵子弟们的哄笑戛然而止。朱高炽突然抢过算盘,在“7”的档位狠狠一拨:“从今日起,物理院的物料账全改新式记法!”他腰间的铜牌晃到朱济喜眼前,上面“监生”二字被阳光镀得刺目。
陈寒趁机撒出把彩石。女工们争抢着在沙盘上排列组合,有个总角小童竟无师自通地排出“2+3=5”。朱允熥看得眼热,突然解下玉佩当筹码:“谁能用新数算出这架纺车的日耗纱量,这羊脂玉就归谁!”
算珠声与织机声忽然交织成奇特的韵律。小桃咬着笔杆在样布背面列竖式时,刘嬷嬷已用炭笔在青砖上算完三组数据。老妇人突然举起沙盘高喊:“算出来啦!按新法能省十二斤纱!”
她粗糙的掌心向上摊开,沙粒正从“148”的字迹缝隙簌簌滑落。
日头渐西,陈寒官服上的彩线早被女工们拆走当教材。他望着满院蹲在地上写算式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些歪扭的数字比任何锦绣文章都动人。朱幼薇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腕间的银镯碰着块松烟墨。
“夫君瞧见没?”她指向正教朱济喜画“8”字的小桃,“那丫头今早还分不清‘柒’和‘捌’,现在已会列三位数乘法了。”
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树梢,将沙盘上的“195”照得金光灿灿。
更远处,物理院的板壁上贴满了女工们歪斜的习作,夜风拂过时沙沙作响,像极了织机上新缠的经线。
晨光透过格窗洒在物理院的青砖地面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朱允熥蹲在地上,手指蘸着茶水在砖缝间划拉阿拉伯数字“8”的弯钩,眉头拧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