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一两整。”
陈三把量斗里的麦子倒进农夫带来的布袋:“要暹罗米得加钱。”
农夫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布袋口扎紧。他弯腰时,后脖颈露出一道疤,那是去年交不上税,被衙役的鞭子抽的。
“等明年吧。”
他拍了拍鼓起的布袋:“今年种了皇上赐的新粮种,收成好了再换好的。”
粮市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穿皂靴的差役押着个戴木枷的汉子走过,那汉子胸前挂着块牌子,上面潦草地写着‘掺假’二字。
“又是往粮食里掺沙子的。”
陈三嗤了一声:“这个月第三个了。”
农夫下意识抱紧了粮袋,喉结又动了动:“《大诰》里怎么说来着?”
“掺假者枷号三日。”
陈三指了指告示:“再犯流放。”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粮市中央的高台。那里新立了根旗杆,上面挂着面玄色旗帜,绣着‘公平交易’四个大字。旗杆下摆着张公案,两个书吏正在登记今天的粮价。
“要粮票吗?”
陈三突然问道:“官府新印的,带着这个去运河码头买盐,能便宜一成。”
农夫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张对折的纸片。纸片上盖着县衙的红印,写着‘完粮凭证’四个字。
“这个行不?”
陈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能抵二十文。”
他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个小木牌:“拿着这个去盐铺。”
农夫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看。木牌上烫着‘官盐’二字,边角磨得圆润。他突然压低声音:
“陈掌柜,听说…听说皇上要查粮仓了?”
陈三的手一抖,量斗差点掉在地上。他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昨儿个在义学,听王秀才说的。”
农夫声音更低了:“说是要按《大诰》新规,各府州县都要查…”
陈三望向粮市西头——那里是官仓所在,青砖高墙后耸立着十几个尖顶粮囤。往常这个时候,运粮的马车早就排成长龙,今天却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差役在门口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