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云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嘲讽:
“这会儿倒是健步如飞。”
方从哲恍若未闻,视线黏在易华伟眉间那道浅疤上——太庙藏本《洪武实录》记载,太祖北伐时曾被流矢擦伤此处。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当易华伟目光扫来时,袖中那份弹劾“妖人惑众”的密奏突然变得滚烫,羊皮纸边缘竟无端泛起焦黄。
“方阁老。”
易华伟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三十步外的侍卫们同时绷直了脊背。
方从哲膝盖重重砸在雪地上。这个平日连皇帝都敢敷衍的老臣,此刻额头紧贴冰砖,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雪水浸透了他的膝盖,刺骨寒意却比不上心底涌上的恐惧。
易华伟缓步走近,鹿皮靴碾碎积雪发出细碎声响。当阴影笼罩头顶时,方从哲嗅到一缕松香,其间混着铁锈般的腥气。偷偷抬眼,恰见对方右手垂在身侧,修长手指上沾着一点朱红。
“听闻阁老精研《洪武正韵》。”
玄色衣摆停在方从哲身前,金线绣的云蟒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你可知太祖皇帝批阅奏章时,最爱用哪种朱砂?”
方从哲喉结滚动。这个问题来得蹊跷,但他浸淫朝堂数十载。脑子急转,回道:“回…回大人,是辰州血砂。掺南海珍珠粉,遇光则现金芒,故太祖批红与众不同……”
“错了。”
轻飘飘两个字让方从哲如坠冰窟。易华伟抬起右手,指尖那点朱红在雪光映照下竟泛着金属光泽。
“是云南陨铁砂。”
手腕轻转,一滴朱砂坠落在雪地上:“研磨时需用华山玉泉之水。”
“嗤——”
朱砂接触积雪的瞬间,一缕青烟腾起。方从哲瞪大眼睛,看着那抹红色在纯白中蔓延,眨眼间烧出碗口大的窟窿。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而是诡异的青白色,无声无息地蚕食着三尺厚的积雪。几个胆小的官员倒吸凉气,礼部侍郎甚至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旗杆。
当火焰熄灭时,地面上露出黑黝黝的玄武岩地砖。方从哲匍匐向前,官袍拖过焦黑的雪水也浑然不觉。砖面阴刻的“甲申年腊月,燕王献”七个字映入眼帘时,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这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