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小公子托人带进来的,”狱卒压低声音,“他说……说靖王妃明早要送他去陇西。”
孟宴卿眼眶发红,很快咬破舌尖将血吐在砚台里,用那只秃笔蘸着血墨落在白布上,每一笔都像刀刻:栀栀,你送我的笔,如今用来写绝命书,可算因果轮回?
写到“回”字时,他恍然想起七日前那场围剿,想起许栀站在城墙上冷眼看他中箭的模样。那双曾经为他哭红的眼睛,如今无比冰冷,连皱眉都吝啬。
他颤着手,咬紧牙关:当年我们说“既许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现在亲手送我赴死,可还记否?
他想起了孟煜,想起曾经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哼唱着童谣时候溢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孟宴卿的字迹越发飞扬起来:煜儿才将将七岁!你忍心让他变成孤儿?就算恨我,孩子何辜!
布帛突然被撕开。他盯着后半截空白,喉结滚动。最终写下:栀栀,我是爱你的。
最后一句写完,整块白布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孟宴卿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牢房里撞出回音。多讽刺,他这辈子写过无数情诗,最后收尾,还是这样一封绝笔表白。
“交给我儿子,”他将血书团成球扔给狱卒,“告诉她,我在阎罗殿等着看殷霁珩能护你几时!”
靖王府的暖阁,许栀正在对那修复的画作进行最后的校验,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又是刘子龙的真迹,她不敢马虎。
“王妃,”如桃有些犹豫地走入,“孟家那小公子在门口跪着,怀里揣着个油布包。”
许栀眉头轻皱,似乎是被人打扰时生出了几分不悦。
当那瘦小的身影跪在堂前时,她几乎有些认不出这是那个骄纵的侯府嫡子。孟煜的锦袍换成粗布衣裳,脸颊微微凹陷,只有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还烧着执拗的火。
“父亲说您看完就会救他!”孩子重重磕头,“他说您最疼我的……”
话没说完他就要掉下眼泪来。
许栀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紧攥的油布包,血腥味弥漫开的瞬间,快步走入屋内的殷霁珩,已率先伸手挑开那团暗红布料,是幅写满血字的白衫。
看见最后裸露出来的那句“深情”,许栀突然轻笑一声,取来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