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的间隙,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校场边的树荫下喘息喝水,用破旧的汗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和尘土。
一个脸膛黝黑、看着比宁阙年长几岁的壮实青年凑了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宁阙,咧嘴笑道:“宁兄弟,牛将军可真是待见你!俺叫王二狗,从相州卫州那边逃过来的。你这枪法,可真俊!比俺们这些胡乱练的强太多了!”
宁阙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平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爽朗,只是那笑容中,似乎总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王兄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把式,当不得将军夸赞。”
他说话的腔调,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韵味,用词也比寻常军汉雅致些,不似王二狗这般直白。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约莫三十来岁的老兵油子,名叫李三,闻言也凑趣道:“宁小哥,莫要谦虚。牛将军的脾气,咱们这些老弟兄都晓得,眼高于顶,能得他老人家一句夸,那可比登天还难。看你这模样,细皮嫩肉的,倒不像是庄稼汉出身。莫不是哪家遭了难的公子哥儿,来咱们军中讨生活?”
宁阙眼神微黯,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那双满是期盼与不舍的眼睛,想起了那个昏暗的土屋里,母亲枯槁的手紧紧握着他,声音微弱却坚定:“阙儿,记住,你是汉人的孩子……‘阙’者,宫门也,亦有‘空缺’、‘除去’之意。娘给你取这个名,便是要你……除去那些腌臢的胡人气,堂堂正正地回到我大宋天阙之下……”
他定了定神,恢复平静,淡淡道:“国破家亡,何来公子?不过一介草民,幸得岳元帅收留,方有今日立足之地。昔日种种,不堪回首。”
“说的是,说的是!”王二狗见宁阙神色有异,连忙打圆场,“如今这世道,能活着就不易了。俺们这些从敌占区逃出来的,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宁兄弟,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吧?听你口音,倒不像咱们河北左近的。看你年纪轻轻,一个人逃出来,可真不容易。”
宁阙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家母……临终托付,盼我归宋,为大宋效力,驱逐鞑虏,光复故土。”
他言语简单,但其中蕴含的悲怆与决心,却让周围几个原本还在嬉笑的士卒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大多也是从沦陷区逃难而来,对这份国仇家恨,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