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太行山的连翘开成金色的云,漫山遍野都是暖融融的香气。老周蹲在石崖下,用竹刀削着新采的远志根,忽然听见山道上响起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机械的轰鸣。虎娃拎着水罐跑来,小脸涨得通红:\"爷爷,好多人带着铁铲上山了!\"
我们赶到山口时,只见一群穿制服的人正在立警示牌,红底白字格外醒目:\"生态保护区,禁止采药捕猎\"。老周手里的竹刀\"当啷\"落地,刀刃在石头上磕出道白印。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走上前,递来份宣传单:\"大爷,现在这儿划为保护区了,以后不能再挖野生药材了。\"
老周拾起竹刀,指尖摩挲着刀刃:\"那远志\"
\"野生远志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工作人员耐心解释,\"您看,这是文件\"
话音未落,老周忽然转身,背着药篓往山里走,脚步比平日快了许多,药锄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和虎娃连忙跟上,只见他直奔那片背阴崖,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到了崖下,老周蹲下身,轻轻抚过一株株远志:\"你们看,这株根须有七道岔,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声音发颤,像秋风中的落叶。虎娃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爷爷,他们不让挖了吗?\"老周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摸出块旧手帕,轻轻擦去叶片上的尘土,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夜里,老周坐在晒药场上,望着满天星斗出神。我递去一碗热粥,他接过去,却没喝,只是盯着碗里的热气:\"五八年大炼钢铁,我以为山要毁了;六零年闹饥荒,我以为人要没了。可这山啊,比咱们都硬气,你看那些远志,石头缝里钻了几亿年,说不让挖就不让挖了?\"
我不知如何劝慰,只好陪着他坐着。月光落在晒药场上,竹席上还留着去年晒远志的痕迹,像幅模糊的水墨画。老周忽然站起身:\"走,跟我进山。\"
我们打着手电筒,沿着熟悉的小道往鹰嘴崖后的深谷走。春夜的山风冷得刺骨,蛙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偶尔有猫头鹰的叫声划破寂静。老周走得很急,仿佛在赶赴一场重要的约会。到了那片曾挖出\"九节龙\"的石崖下,他忽然停下,用手电筒照向岩缝:\"看,它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