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素日里因政见不和积攒的分歧和谋篡大权时滋生的龃龉,在大局敲定的当下,全都变得无足轻重,唯一重的是儿子对父亲、对家人那份与生俱来的孝悌。
此番起事,洮氏庶子央功勋卓著,禁中帝王曾给他权,也赏他钱,却都被他一一婉拒,他所求,仅父之命这一样。
父不没有力之子,君不忘有功之臣,夙淮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要害得江江吃了那许多苦的洮松死,可夙淮不只是夙淮,还是大煜王朝的帝王,大煜王朝的帝王……
要面对一个无法拒绝的有功之臣。
如那日对汉白玉台阶下跪着的小太监所说的那样,勇冠三军的将相之才多的是,出类拔萃的死士也数不胜数,还有江湖中登峰造极独步天下的杀手可用金银聘,以大煜王朝帝王的身份应河西洮氏庶子之请赦免其父洮松性命的同时,小肚鸡肠的江江郎子夙淮已经在心里琢磨了好多种暗地里取人性命的法子,只不过……
不过,江江的阿弟觉着,勇冠三军的将相之才,出类拔萃的死士,登峰造极独步天下的杀手,都不配,这世上唯一配为江江吃过的那些苦讨要一份公道的,只有作为江江家人的他一个。
先头他跪在御窑金砖处同汉白玉台阶之上的盲眼帝王求骸骨归西,而今终如愿。
越过洮氏府邸重重守卫将剑尖深深刺入洮松身体的那一日,京都盛安的天碧蓝如洗,而遥远的河西却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密密麻麻的雨珠子从黑沉沉的天幕落下来,狠狠儿砸在他被成百上千只箭矢洞穿的胸口,与鲜血裹挟在一处,一滴一滴、轻轻坠入泥泞。
星罗棋布的急风骤雨里,不计其数的攒动人头中,有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儿郎朝他踉跄跑来,水珠子模糊了眼,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一身像极了禁中槿妃娘娘的素衣素袍,即便不用细看也猜的出是谁。
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故人相送,纵然骸骨回不了旧里,也显得不那么孤单了,老天爷待他终究是不薄的。
仰面倒在这片他乡土地上,睁大双睑直视兜头而下的急风骤雨,他没来由的想起兰溪,想起李大叔女儿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