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车重新启程时,李天佑发现挡风玻璃上黏着片枫叶。经霜的叶脉红得像儿女满月时按在《新民主主义论》封面的朱砂印,他忽然想起昨夜路过被炮火摧毁的私塾时,看见女童蹲在废墟里,就着月光用炭笔在断墙上写字:
“——中——国——人——民——站——起——来——”
每一个笔画都力透残垣。
次日拂晓 重庆白市驿前线,二十兵团侦察连长举着火把跃上踏板时,李天佑正用牙撕开绷带包扎,他的右手半根小指留在了鬼见愁垭口的悬崖下。火光照亮弹药箱上&34;乌拉尔兵工厂1949&34;的钢印,也照亮连长怀里抱着的阵亡将士名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染血的树叶。
“同志,你们来迟了。”连长的声音像生锈的弹壳在砂纸上摩擦。
李天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直到对方掏出行军壶灌了口冷水:“昨夜总攻提前了,战士们用辣椒面掺火药造了三百个土地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现在,带这些真正的铁家伙去见见战友们吧。”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嘉陵江上的硝烟时,李天佑看见漫山遍野的坟茔前都插着木牌。那些用刺刀刻就的墓志铭在晨风中轻颤:
“王二柱,河北定县人,用身体堵碉堡时唱的梆子戏还没哼完调”
“赵金锁,北平电车工人,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红旗”
“无名女战士,背着药箱牺牲在担架旁,兜里藏着她救活的伤员写的认字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