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李仁罕生辰,我亲自捧着金丝楠木匣去他府上。老家伙掀开盖子看见兵符时,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我站在庭院里看海棠花落,听着屋里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张虔钊带兵围府那会儿,我正蹲在墙角逗蛐蛐。李仁罕被拖出来时,猩红官服上沾着酒渍,像极了那年溅在我奏折上的墨点。
清洗朝堂用了整整半年。有天深夜母妃闯进御书房,发髻散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蛛网。她抓着我的手腕嘶喊:\"你连亲舅舅都不放过?\"我望着案上李肇的认罪书,想起他上月克扣军饷的账本。烛火爆了个灯花,把\"斩立决\"三个字照得通红。
二十二岁那年的雨水特别多。我站在重新修葺的城墙上,看着新科进士们鱼贯而入。赵季良现在见我都弯着腰说话,有次他递奏章时手抖得厉害。我忽然想起父王临终前的眼神,那会儿他是不是也这样看着李仁罕?远处浣花溪的水涨得老高,冲走了去年秋试时考生们扔的纸团。
城墙上新糊的石灰还没干透,风里带着青砖的潮气。我伸手接住从雉堞缝里漏下来的阳光,掌心那块被虎符硌出来的老茧泛着黄。赵季良说这叫帝王茧,我听着直想笑——十六岁那年握笔磨出的茧子才叫真功夫,如今这手连奏折上的蝇头小楷都写不利索了。
腊月里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我在崇政殿召见三司使张业。这个管钱袋子的老头跪在阶下,官帽上沾着没化的雪粒子,活像撒了层盐。\"去年成都府商税涨了三成?\"我翻着户部账册,墨汁在绵纸上洇出个模糊的\"柒\"字。张业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回陛下,是是五成。\"
案头的鎏金香炉突然爆出个火星子,张业肩膀跟着抖了抖。我把账册扔在他面前,纸页哗啦啦散开,正巧露出夹在中间的私盐账簿。老头趴在地上找补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逮住的田鼠,在笼子里急得转圈咬尾巴。后来听侍卫说,张业出宫时在宣德门外摔了个大马趴,官帽滚出去两丈远。
转过年来开春,母妃在慈元殿摆了桌素斋。她夹了块豆腐到我碗里,银筷子尖直打颤:\"昶儿,张家那几个孩子\"我嚼着浸满酱汁的豆腐,突然想起前日刑部报上来的斩首名单。最小的那个男娃才九岁,临刑前还攥着半块麻糖。那糖渣子粘在断头台上的样子,倒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