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卦王站起来说,“看在老情分上,我来做这一回。准不准,信不信,就由你们了,我走了。”许良囤挽留卦王吃饭,卦王连说不了,抬腿便走。
卦王一出门,许良囤就顺手拿起拐杖,不回头,也不吱声,出了城门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去,许金仓两口子赶紧跟在后面。他边走边仔细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装作不知他们跟随的样子。黑黑的夜路,让许良囤心虚得很。那20万斤粮票案件之后,他总觉得时时会有黑道儿的人来绑他,来抢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都放把菜刀,有几天都让许家福来他的屋里陪着。
这条从小小县城伸出来的土路边,长满了车前子、婆婆丁和水稗草,路中间有着深深的牛车马车辙印,那是雨天上山或去江里打猎、捕鱼的赶车人留下的。刚出县城,路面还算平,走出一里多就出了两条小岔路,一条是奔老林子去的,另一条是奔大江去的。再往前,那路就明显变窄,路面上也全是枯黄的野草,脚下不平的辕印时而绊脚。许金仓和那菊花紧盯着许良囤,几次发现他被辙沟绊得大哈腰,差点儿跌倒,大趔趄后又直起腰来。路越走越窄,沟沟洼洼,越来越坎坷,两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爹——”许金仓跨上两步,打亮手电筒说,“再往前就不好走了,一直到边境,没有人家了。咱回去吧。”
那菊花说:“爹,回去吧,别信那算卦的胡扯了。”
许良囤拄着拐杖,冲着东北方向哭嚎一样大喊:“家——福——我——孙——子——你——在——哪——呀——”
那菊花再也忍不住,也伤心地哭喊起来:“儿子,我的儿子呀,你在哪里呀……”凄凉的呼号声、哭声,和远处的猫头鹰、狼嚎交织在一起,在夜空里传散开,顿时让人感到那么悲凉、阴森而可怕。
这哀嚎飞到远处山崖,又在冷空气里渐渐传送了回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耳边。这更让许金仓和那菊花感到了寻找许家福的渺茫。
许金仓不耐烦地冲那菊花喊了句:“哭有什么用!”然后对许良囤说:“爹,回去吧。”
“回去?”许良囤的声音很悲切,“我的孙子呢?我的孙子呢?还我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