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把眼睛看向炕上半靠着的老人,和地上犹自无措紧绷的孩子。
俩人身上的衣裳满是尘土和汗渍,尤其是老人,全身上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粗棉布衣湿漉漉贴在身上,连身下的草席都被洇的潮湿一片。
显然,汗臭味就是从这一老一少身上散发出来的。
梁青娥招手唤正淌眼抹泪的冯舒,温声道:“好孩子,去后院看看你大毛妮和二毛妮姐姐在不在,要是在,让她们烧锅热水,给你太爷擦擦身子,也能舒坦些。”
冯舒小脸一红,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老人。
见太爷冲他轻轻点头,方才一步三回头走出门去。
见重孙儿离开,老人慢慢坐直身子,大睁着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梁青娥。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警惕:“你是谁,和我家究竟有何渊源。”
他意识朦胧时,似乎听到这人和重孙儿说,说和他家有些渊源。
只是,任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都记不得四十年前曾结识过这样一个女孩儿。
是的,女孩儿。
按照面前农妇的年纪推算,四十余年前他在陆川县任县令时,眼前这人应是十岁上下的年纪。
梁青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随意:“当年陆川县后衙内,小姐身边有个叫青娥的小丫头,老爷还记得吗。”
这句话出口,她紧绷的背脊终于松懈下来,转而坐在炕边,任凭白发苍苍的老人用浑浊的目光将她仔细打量。
“陆川县,锦儿身边的丫头。”
炕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冯敬凹陷的眼窝里满是惊愕,他勉力支起身子,仔细看着面前的农妇……
试图从她眼角的皱纹、晒得发黄的面孔上,对照当年闺女身边人的影子。
只是任凭他怎么搜索,脑海中出现的身影,都是闺女娇嗔嬉笑的生动模样。
他秃然靠在炕柜上,再抬头时,浑浊的眼里噙满热泪。
“我,我记得你的名字,当年夫人给锦儿挑陪嫁丫头时,提了你的名字,说你聪慧伶俐,不是那掐尖要强的,将来也可与锦儿做个依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