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后那天下着雨,我住在路边小旅馆里。吃过晚饭点上油灯犯困,刚迷糊过去就听见门吱呀响。睁眼看见个丫鬟抱着衣服进来,把包袱往椅子上一扔,又把梳妆匣子和首饰盒叮叮当当摆满桌子,转身就走了。
我正纳闷呢,里屋帘子一挑,出来个穿绿裙的年轻媳妇。她打开匣子对着镜子梳头,头发盘得油光水滑,插上银簪还左右照了半天。丫鬟又端来铜盆倒水,媳妇洗完脸擦干手,丫鬟就把洗脸水端走了。
这媳妇从包袱里抖出件崭新的红绸子披风,穿得整整齐齐,连领口的盘扣都系得一丝不苟。我心里直犯嘀咕: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要会相好的?正胡思乱想着,她突然扯出条白绫子,踮着脚尖往房梁上搭。
我刚要出声,就见她把脖子往绳套里一伸。那绳子刚勒紧,她眼睛立马瞪得像铜铃,舌头伸出来老长,脸白得跟纸似的。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跑去找掌柜的。等我们举着灯笼回来,那屋子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
掌柜的直叹气:“去年我儿媳妇就是在这房里寻的短见,莫不是她回来了?”要说也奇怪,人死了还能像生前那样梳妆打扮,难不成心里还惦记着没穿够新衣裳?
后来我琢磨,这人活着的时候犯糊涂,死了反倒活明白了。最难受的就是临死前穿戴整齐的那一会儿,所以做了鬼还忘不了这事,一遍遍地重演。这就好比人活着时总记着最疼的那回伤,到老都忘不掉啊。
吴门画工
苏州有个画画的师傅,名字没人记得了。这人就爱画吕洞宾,整天盯着画像琢磨,连睡觉都梦见吕祖踩着七彩祥云来收他当徒弟。
那年秋天,他在城外看见一群叫花子围在一起喝酒。有个乞丐穿着破棉袄,袖口都磨得露出胳膊肘了,可那精气神儿就像刚出锅的馒头——透着股子灵气。画师心里“咯噔”一下,越看越觉得这乞丐长得像吕洞宾画像里的模样。
“您老就是吕祖吧?”画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攥住乞丐的衣角。乞丐笑得前仰后合:“我要是吕洞宾,早把你这傻小子渡成仙啦!”画师不管不顾地磕头,脑门都磕出了血印子。乞丐被缠得没法,说:“今晚三更到城隍庙来。”说完一转身就没影了。
半夜画师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