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爆了个响。李临河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揪着褥子上的破洞。
"先帝元和十二年，江南进献了一位丽妃。"叶垂云的声音像浸了酒的棉絮，温柔却带着危险的醇度，"传说她跳《霓裳》时，檐角的铜铃都会跟着节奏摇摆。"
李临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梦见过的——朱红廊柱间翻飞的翠色水袖，还有萦绕在耳边的银铃声。他一直以为那是高烧时的幻觉。
"丽妃盛宠三年，直到在御花园撞见皇后与国师行巫蛊之事。"叶垂云将药糕掰成小块，摆成宫阙的形状，"三日后，丽妃因诅咒皇嗣的罪名被打入冷宫。"
一块糕屑倒下，像被推倒的宫墙。李临河发现自己在发抖，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他想起七岁那年，自己在李府祠堂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丽妃的孩子""必须处理掉"。
"冷宫西北角有株百年梅树。"叶垂云用茶汤在桌上画出一道扭曲的枝桠，"元和十六年隆冬，丽妃在梅树下产下一个男婴。那夜雪大得惊人，守夜的太监说听见了凤凰的哀鸣。"
李临河的手按上胸口。他左肋下有一块梅形的胎记，赵二醉酒后曾说那是"罪人的烙印"。
"皇后的人天亮就会到。"叶垂云突然抓住李临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疼出冷汗，"丽妃用金钗刻了血书，将婴儿和传国玉佩托付给当夜值守的国舅李廷。"
床底的樟木箱突然发出咔哒轻响。李临河想起箱底那个锦囊——褪色的绸缎上绣着"平安"二字，里面装着半块断裂的龙纹玉佩。他总以为是生母留下的信物，却从未想过那龙纹意味着什么。
"李廷将婴儿交给弟弟李焕抚养，却不敢告知真实身份。"叶垂云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帛，"这是丽妃的血书，藏在《道德经》抄本里辗转了二十六年。"
绢帛展开的刹那，李临河看见上面干涸的褐色字迹："吾儿若存，当知母魂化梅，岁岁望君"。他的视线突然模糊，那些字迹在泪水中晕开，像极了记忆中粮仓大火里飞舞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