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袁清这些嘉湖书院的学生自发选了人,帮着凑够了三十六人。
很快,到了近前,袁清将一盏灯笼递给宋英,低声嘱咐道:“你扶着林大夫慢一点,别摔着了。”
宋英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被粗麻衣磨得有些泛红的颈子,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斩衰丧服必须是粗麻布,露毛边,这种情况下,便是磨得皮肤都出血了,也不好拿帕子垫一垫。
“你快去吧,我走惯了山路,不会摔着,也不会让师父摔着。”
袁清又关心了几句林大夫,这才回到前方的队伍,从沈旌手里接过竹制直杖,并收到了沈旌的阴阳怪气:
“两边都有下人提着灯笼,用得着你巴巴去献殷勤?宋英妹子只有两只手,提了灯笼,就只能用一只手搀扶她师父,真要遇到个小坑小坡,一只手扶得稳吗?”
自从那日之后,沈旌就时常阴阳怪气,袁清直接来了个左耳进右耳出,这会儿在城里路宽没什么,等到了城外,压根不能让很多人并排走,提灯的下人们便只能东一个西一个,难免有照顾不过来的地方。
自己提着灯,能看清路,再走得稳当些,基本就不会摔倒。
便是真那么倒霉,还是摔了,宋英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丢开灯笼双手扶。
出殡的队伍缓缓前行,六具薄棺压在杠夫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长街两侧,家家门户紧闭,偶有几户胆大的,半掩着门缝,露出一只窥探的眼睛。
檐下白灯笼在晨风中摇晃,将送葬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像一群踟蹰的游魂。
“撒纸钱——”司仪哑着嗓子喊。
冥钞纷纷扬扬,像是提前到来的初雪。
刚到拐角处,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吱呀声,压过哭灵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瘆人。
众人都不由自主望过去,只见一名白发老妪拄着拐杖,从门内探出个头来,瞅准时间,将一碗清水泼向棺木,同时口中念着:“清水开路,莫入我户。”
而后,砰地关上了门。
在宋英附近,悲痛欲绝的朱妈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勃然大怒,骂道:“这老虔婆,还敢诅咒我们老太太,下完葬回来,看我不砸了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