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归程从眼睛小小的角落里,看到了裴霜尽。
血液流尽的裴霜尽。
将地板挠出印记的裴霜尽。
拼命跨过黑暗朝他奔赴的裴霜尽。
一动不动的裴霜尽。
宋归程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只有骨头碎裂的疼痛在心脏处突然炸开。那不是简单的断裂,更像远古冰川在猛烈的撞击下崩解,不计其数的冰凌刺穿小小的心脏,织成疼痛的网。
他终于明白耳边的寂静意味着什么。
“裴……霜尽?”
可宋归程依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要爬起来,迟来的疼痛却像剧毒的藤蔓撕扯他,将他钉在原地。
眼泪被血痂桎梏着,在眼眶里越蓄越多,将眼膜凸起撕裂,最后只有一点一点,从角落里往下掉。
“啊啊啊啊啊——”
宋归程崩溃得千疮百孔,可偏偏无法言语无法活动,他的内心天崩地裂,惊涛骇浪席卷,倾倒的大山和沙石相撞,可世界只留下不急不缓的雨声。
“嗵”,有什么东西从宋归程身体里掉出来,他没低头,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肉块咕噜咕噜一路滚到裴霜尽耳边,也滚到他的视线内,在朦胧的目光中奄奄一息地跳动。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心脏。
当疼痛化为实质,心脏也无法承受它的重量。
没有心脏的人还能活吗?
宋归程不知道,他只感到寒冷,磅礴的寒意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席卷这小小的方寸世界。
寒意从脚踝爬上背脊,又伸出双手蒙住他的眼睛,把神经纤维一根根冰封进令世界黯淡的极寒。
宋归程仿佛回到了生命的最开始,变成最初胎死腹中的那个婴儿。
窗外的雨声终于停息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世界开始泛白,久到身体在寒冷中失去知觉,宋归程终于感到自己痊愈了,眼睛恢复清明,四肢灵活柔软,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淌。
他慢慢从地上跪起来,赤身裸体,肤色透明犹如阳光下的白雪,满头长发散落,宋归程有些茫然地执起一缕,凑近眼前——白发。